江快雪刚坐下,没有查看自己的伤势,先一步拿起松月真的手腕为他把脉。一旁的两人看见他这般紧张松月真,那份关心不似作伪,一个思索一个猜测,各有思量。
江快雪放下松月真的手:“阿真……松少侠只是痛的昏过去了,暂时没有大碍。我先将我的腿治好,再为松少侠诊治。”
他说罢,将裤腿卷起来,看了一眼左腿伤处,那里一片红肿青紫,十分可怖,不知腿骨是否都断了。
江快雪取出银针,扎入穴道之内,过了片刻,放出淤血,为自己正了骨,又请松家弟子帮忙,削了两片木板,夹在腿上用布条固定。
做完这些,他看向风鹤大师,问道:“我看这位大师内伤不轻,不如让我看看?我现在不良于行,若是加害于你,自己也跑不了。”
风鹤大师叹道:“恩公心慈仁善,老衲又岂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请恩公一看。”
江快雪诊了脉,大致了解了风鹤大师的伤情。靠得近了,便听见风鹤大师呼吸间有呼哧之声,想来是肺腑受伤出血。江快雪取出银针,将真气灌注于银针,扎在风鹤大师胸前要穴上。
这里的修行之人与普通人不同,非得用真气灌注银针,否则区区普通银针,扎不进他们的血脉。风鹤大师的外家功夫练得炉火纯青,相较于江快雪的肉身,皮肉更为扎实。江快雪凝息屏神,将五支银针一一扎入,风鹤大师与松家子弟亦不错眼地看着他的动作。
待施针完毕,江快雪松了一口气,收了针,风鹤大师吐出一口淤血,呼吸间已经没了杂声,显然是好多了,松家子弟忍不住开口道:“敢问恩公的医术是跟谁学的?竟然这般精妙。”
江快雪说:“不要叫我恩公了,在下姓江名遥,二位叫我江遥便是。我的医术乃是跟一位姓顾的大夫学的。”
松家子弟轻轻念了一声:“江遥?阁下难道是江家人?”
江快雪摇摇头,如果不是无法离开,他肯定早就离开那个江家了。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江家人。
“在下上松下月明,江兄如不嫌弃,称呼我月明便是。”松月明还有诸多疑虑,只不过现在不是攀谈的时候,他们进入这险象环生的星渊海,在雾中与其他人失散,一路遭遇三波魔教中人,若不是有风鹤大师与二哥在,他早就遭遇了不测。现在两人都受了伤,他得打起精神来才是。
“大师,江兄,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尽快寻一个安稳的去处才是。”
江快雪说:“松少侠与我腿部受伤,最好不要移动。”
风鹤大师跟着说:“星渊海内处处都是险象,哪里都不是安稳的去处,依老衲之见,在这山林内寻一个能遮风挡雨的所在便可。”
江快雪心内暗道:处处都是险象?我怎么不觉得?
他一路走来,如郊游一般轻松惬意,并没察觉到什么危险。可见到风鹤大师与松月真的伤势,便也知道他们所言不假,一时间便将原因归结为自己的运气特别好。
松月明听了风鹤大师的话,便在这四处探查,寻到一个低矮的棚屋,虽然十分简陋,但修葺一番,也足以遮挡风雨,供病人休憩。
松月明将江快雪与松月真一一扶到棚屋之内。江快雪见自己还得拖累旁人,也不禁有些后悔一时间莽撞了。可他当时急着看松月真的伤情,不得不出此下策。
幸而松月明毫无怨言,将两位病人安置妥当,风鹤大师坐在一旁调理内息,他便找来干草干树枝,把棚屋屋顶修一修。
这棚屋也不知多少年没人居住了,地面上生着青苔腐草,江快雪疼惜衣裳,不想坐在地上,便找来草茎揉成一个草团子,垫在屁股底下,虽说草团子有些扎屁股,可总比弄脏衣服好。
风鹤大师正在调息,他便掏出怀中的松针,练习用松针当暗器。不多时,脚边便堆了一堆断掉的松针,他真气空了,人也有些疲惫。
这时风鹤大师已调息完毕,与他攀谈一番,原来风鹤大师是跟着白马寺的几位弟子一起进来的,进来时也遇到了那诡异妖雾,与弟子们失散,半途中遇到了松月真和松月明,也遭遇了几波魔道妖人。
“阿弥陀佛,原本咱们有这么些人,聚在一处未尝不能将魔道妖人一举歼灭,只是这些魔道中人狡猾奸诈,诡计多端,将咱们化整为零,各个击破。他们对此地的地形又十分熟悉,打不过便逃,一时间咱们竟落在下风。”风鹤大师沉吟道:“不过咱们人多,又不乏高手,大可不必太过担心。”
江快雪倒不怎么担心,只是有些好奇,问道:“大师,这些魔道中人难道是一伙的么?”
“江施主可听说过摩尼教?”
江快雪摇摇头。
见他连这也不知道,风鹤大师有些诧异,耐心解释道:“摩尼教原本是一不入流的小教派,行事神秘诡异,近年来摩尼教新教主上任,在普通人中间大肆招揽弟子,又收纳许多被世家宗门逐出门墙的离经叛道之人,行事狂放偏激,便有人称呼其为魔教。”
江快雪点点头。这些宗门世家等级森严,叫人透不过气来,想必有许多人和他一样,早已对这些条条框框心怀不满,一旦有了契机,或许就投身到魔教之中了。再加上普通人没有修行的门路,魔教愿意给他们提供功法,当然有不少人愿意加入。就算一百个人里只有一个天才,魔教也收获巨大,剩下的那九十九人,还可以扔出去当炮灰。
只不过听风鹤大师说了,这魔教行事离经叛道,一言不合就杀人,看来魔教虽然充满了创造力和反叛精神,但同样有粗野蛮横的一面。虽然这些宗门世家的规矩早该有人来打破了,但若叫这行事偏激的魔教占了上风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时松月真醒了,江快雪连忙查看他的伤势。他怕松月真听出他的声音来,连话都不敢说,松月明在一旁殷殷问道:“二哥,你好一些没有?”
松月真皱着眉头,脸色潮红,疑虑的目光在江快雪的面具上流连。一旁的风鹤大师解释道:“松少侠,这位就是躲在树后救了我们的恩公。江恩公精通岐黄之道,正可医治你的腿伤。”
松月真盯着江快雪,目光冷静:“恩公姓江?”
江快雪压着嗓子道:“江遥。”
也不知松月真有没有听出声音来,他闭上眼睛,继续躺着,脸颊脖子红通通的,看来是高烧起来了。
松月明在一旁道:“江兄,我们现在已经相信你的医术了,能否请你现在就为我二哥诊治?”
江快雪正等着他这句话,立即便取出行囊内收集到的草药,一一尝过,辨认药性,取出几种对症的,让松月真服下。他又把松月真伤腿上的淤血放出来,简单给他清理了,敷上药包扎好。
江快雪让松月明烧了热水,时不时喂松月真喝水,到了傍晚,松月真的烧就退了。只是他一个下午没有小解,怎么着也该去方便一下了,江快雪见他一直没提要出去小解,推测他大概是不好意思,便对松月明说道:“我想小解,劳烦你扶我到树下。”
果然,他开了口,松月真便也跟着让松月明扶出来方便一二。
回了那小棚屋内,松月真有些不解,问道:“江兄的腿怎么也受了伤?难道是我不知道的时候又遇到了魔教妖人?”
松月明想直说,江快雪冲他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是我自己打的。松少侠就当是我抽风吧。”
松月真又问了江快雪几个问题,譬如他是哪门哪派的弟子,医术又是跟谁学的等等。江快雪能说的照实说,不能说的都守口如瓶,他也不在乎松月真究竟信不信他,只要松月真允许他治伤就行了。
晚上几人睡在地上。江快雪担心松月真的伤势,不时便起来看看松月真,喂他喝些热水。半夜松月真又起高烧,江快雪知道他这病容易反复,穿上衣服爬起来照料他,到凌晨时松月真的烧便退下去了。
松月真睡得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间看见一个戴面具的身影一直在照料着他,喂他水喝。半夜他终于踏踏实实睡着了,黎明时分又被尿涨醒。
江快雪就守在他身边,撑着头打盹,见他醒了,抬手摸了摸他额头,感觉到烧退了,轻声问道:“可是要去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