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凤清姑母带着六名族中弟子,前往城外集合。之前那批弟子下落不明,也不知究竟遭遇了什么,这次几大家族门派的领头人便商议一起进入星渊海。
江快雪还以为星渊海当真是一片海,待到了星渊海的入口,站在一片高坡上往下看,才现这里并不是什么海,而是一片连绵无际的山谷,大大小小的湖泊仿佛珍珠,落在山谷之间,于郁郁葱葱的枝叶间偶尔闪现一点光亮。难怪这地方叫做星渊海,山谷之间的这些湖泊,可不就如天上的繁星一般璀璨迷人。
凤清姑母回过头,与众位子弟作交代,待会儿与兄弟们进去之后,不可造次,需得小心谨慎等等。
江快雪与庄弥并肩站在一起,凤清姑母看了他一眼,也交代一句:“江快雪,你跟紧一些,别走散了,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可不好跟你娘交代。”
其他门派世家的弟子们,有知道江快雪的,便好奇地回过头来张望。谢玉居然也来了,跟云外城的弟子们站在一起,朝江快雪看了一眼,一张圆脸上满是嘲讽。松月真正在给松家的子弟们分什么东西,没有抬头看江快雪一眼。
众人这便依照次序,下了山坡,走进山谷。庄弥一直牵着江快雪的手,两人并肩走进谷内,这地方因为人迹罕至,所以草木生得十分茂盛。参天树木遮天蔽日,林间雾气氤氲出一片浓郁的灰绿。
这山谷竟然如此安静,连一声鸟叫都没有,江快雪不禁绷紧了神经,抓着庄弥的手交代:“咱们千万不可走散了。”
就在这时,林间忽然升起一股雾气,凤清姑母的声音从前头传来:“大家手拉住手,不可散了!小心这雾。”
江快雪伸出手去拉前头的堂兄,手中却是一空。这就怪了,明明前一秒还能听见江子龙叫大家小心的声音,怎么手一抓却空了?
江快雪转过头,却没看到庄弥,他一怔,原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竟然放开了和庄弥的手。
“庄弥!庄弥!”江快雪在原地叫了两声,没有人应答。
前方雾气中隐约出现了一个身影,穿着玄色衣衫,身形像是庄弥。江快雪追上去叫道:“庄弥!”
那身影却忽然消失了。
太也古怪!
江快雪以前要么蹲在家里画画,要么照顾瞎眼帅哥,要么在朝廷里当官,还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幸好他看过几本小说,知道这时候需得万分小心。这种雾可能有毒,也有可能有致幻作用。
他刚才吸了好几口,没出什么事,那么有毒的可能性应该能排除。致幻倒是很有可能,他不就看花眼了,总觉得庄弥就在他前头走着。
江快雪自忖反正他也死不了,就算中了毒,还可以给自己一刀,自杀了再活过来,心里也不怎么害怕,只是担心庄弥。他还有些新奇,好奇地研究这股雾气,一会儿趴在地上看看,一会儿选了颗树往上爬,做猢狲状远眺,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年龄都有一百多岁了——反正也没人看见,想怎么皮怎么皮。
也该着他走狗屎运,在雾里转悠了片刻,竟叫他走了出来。再回头看去,身后却别说雾气了,连他来时的路也看不见了。
江快雪四下打量,不远处一片湖泊,湖水碧蓝,倒映着四周参天的大树与红花碧草。他叫了两声庄弥,没有人答应。
江快雪以前在燕云州时,曾和松月真一起去过塞外,认识了一个叫吉格图的小朋友。这小朋友教过他如何在茫茫的草原上辨认方向,这办法在这山谷里应该也适用,江快雪看了一眼树影和天空,往南面走去。
路上见到不少草药,他一边走一边挖,不知不觉便过去几个时辰。肚子有些饿,他一个人拿了干粮出来,坐在树底下吃了,又继续往前走。
天渐渐暗了,江快雪找了个湖边落脚,升起一堆篝火。他走了大半天,只觉得十分奇怪,这地方对他来说就是个普通山谷,除了刚进谷时的那诡异雾气,没有半点有危险的地方。难道是那隐藏在星渊海内的魔道中人都不屑对他动手?特意没有为难他?
江快雪打了湖水烧来喝了,从包裹里找出驱虫药粉洒一圈。这地方人迹罕至,蛇虫鼠蚁必然很多,不洒驱虫药粉,今晚恐怕别想睡个好觉。
想到睡觉,也不知庄弥现在在哪儿,能不能睡个好觉,松月真又怎样了?他除了得照顾自己,还要照应着松家的子弟们,肩头的担子更重,今晚能不能休息好?
江快雪叹了口气,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又帮不上忙。
他小心脱下外套,折叠整齐,庄弥送给他的那朵花就放在衣服上。他躺在篝火边,踏踏实实睡了一晚,第二天醒来,神采奕奕,穿上衣服继续上路。
星渊海深处,一戴面具的年轻人负手而立,问道:“诸事都安排好了么?”
他身前一名中年人垂下头,恭身道:“已经准备好了,只待这些人走入套中,咱们便可收网。”
年轻人点点头,又问道:“我带来的那人呢?你们没有伤他性命吧?”
那中年人登时有点郁闷,沉声道:“有领口上别着的花,教中弟子们见了他都是绕道走。少主放心吧。”
年轻人点了点头:“留着他的性命,我还有用处。”
中年人点头:“是,一切都凭少主人吩咐。”
别人是进来除魔卫道,江快雪却像是来春游的,认定了一个方向,便一路往前走,时不时停下来摘两朵花,挖几颗草药。这地方果然有不少珍稀品种,江快雪的包裹都快装不下了。
他还惦记着那极为罕见的“天边一碗水”,若是能在此处找到,松月真的母亲就有救了。
就在他挖草药挖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打斗之声,有人!
江快雪连忙循着声音赶去,那打斗之声你追我赶,不时传来呼喝之声。江快雪追了好一阵,才终于赶上。
只见一白衣青年正与穿的红花柳绿的两人斗在一处,外头一个年轻人扶着个受了伤的光头和尚。再凝目望去,那白衣青年原来是松月真,与他对战的乃是一男一女,男的穿青,女的着红,二人脸上都带着面具,遮去半张脸。
松月真一剑横挑,将那女人的面具挑飞,露出一张俏生生的脸来。那光头和尚见了,有些意外:“阿弥陀佛,崔三娘子,怎么是你?你也入了魔道了吗?”
崔三娘子与那青衣汉子退开两步,松月真也落在一边。他脸色煞白,衣襟前染着斑斑血迹,不知是以一敌二难以支撑,还是在之前就吃了暗亏。
光头和尚身边的年轻人快步上前,扶住松月真,问道:“二哥,你还好吧?”
松月真将他往后一推:“你去看顾风鹤大师。”
江快雪看松月真这逞强的模样,不禁心痛,瞥见草丛里掉着一个银光闪闪的面具,乃是崔三娘子被松月真一剑挑落的,小心把面具捡起来,戴在脸上,免得松月真认出他来,露出厌烦的神色。
这面具香香的,不知崔三娘子搽脸用了多少粉。只是她鼻梁似乎不够高,这面具江快雪戴着有些压鼻子。
崔三娘子看着光头和尚,哼了一声:“什么魔不魔的,你们这些人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实都已经腐朽生蠹,成天拿着条条框框,框住自己,也框住别人,生生把我和儒郎拆散!”
光头和尚叹了口气:“阿弥陀佛,你与聂大侠乃是师徒,岂可乱了伦理辈分。崔居士,你又何必如此执着,需知一切执念皆虚妄啊。”
一旁那松家的弟子也附和道:“是啊,崔姐姐,喜欢一个人也不一定非得跟他在一起,你也可以默默地守候在他身边,看着他幸福,对你而言又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