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快雪老脸一红。原来他走错办公室了!
他连忙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取出一个红豆糕:“家里做的,味道不错,尝尝?”
他把红豆糕塞进这一脸见了鬼模样的年轻人怀里,快步出了房门。角落一间房门前,一个小太监正在叫门:“江大人?江大人?”
江快雪连忙走上前,拍了拍那小太监,又看一眼这房门,原来这才是他办公的地方。
小太监回头看他一眼,笑道:“江大人,这一大清早的您上哪儿去了?赵阁老找你呢。”
赵阁老又是谁?
江快雪稀里糊涂的,跟在小太监身后。快步走到文渊阁。里头坐着个中年人,约莫四五十岁,冷眉肃目,下颚三缕长须,不怒自威。
小太监走了,江快雪看着这中年人,应该就是小太监所称的赵阁老。不知这位赵阁老找自己何事?
他实在很不耐烦应对这陌生的环境,也知道以一个京官的身份在城内跑步不合规矩,只是他是个心存死志的人,连死都不怕,还怕惩罚吗?他对自己的最低要求,就是不要干出株连九族的事情来,免得牵累到一府上下。
想明白这些,他倒也不怎么怕眼前这位赵阁老,他都活了六十多的人了,压根不怵这么一个才四五十岁的人,真要算年纪,赵阁老还是个孩子呢。
“不知赵大人找下官何事?”
“赵大人?下官?”赵阁老闻言,眯起眼睛:“连老师都不叫了?”
江快雪这才弄明白,这位赵阁老应该是他的座师。
老头子喜欢看书,他也跟着看了不少书,对历史也有些了解。以前学子们进京参加会试,主持会试的主考官就是这一届学子们的座师,师生关系一种天然的同盟,考生及第之后,只要致仕,就必定会被划分到座师的阵营。想要不站队,谁都不得罪?不可能的,最后只会两边都得罪。不承认这种师生关系?那就是背叛师门,不会再有任何一个阵营接纳他。
所以在古代的官场上,学生与座师的关系是最紧密的,也是最牢不可破的。
江快雪连忙行礼:“老师,是学生糊涂了。”
赵阁老哼了一声:“我看你不是糊涂了,是中邪了!今日卯时为何在闹市急趋?你是怕徐祖盛抓不着老夫的把柄吗?”
徐祖盛又是哪位?不管是哪位,听赵阁老的口吻,一定是他的政敌没跑了。既然是政敌,那地位应当与赵阁老相当,也该是六部尚书、内阁学士之一。
赵阁老沉着脸,显然还在气头上:“这两日陛下龙体抱恙,暂休两日朝会,你就闯下这等祸事来。明日早朝上,徐祖盛少不得要参你一本。”
江快雪低着头不说话。
“明日陛下问你话,你可得想好了该如何应答。眼下京中局势紧张,你也该谨言慎行才是。”
江快雪连忙低头:“学生知道了。”
“下去吧。”
赵阁老挥挥手,江快雪小步后退,出了文渊阁。赵阁老的责备,他倒不怎么放在心上,人上了年纪,许多事都看开了,被比自己小一辈的人骂一顿,虽说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可又没别人听见。江快雪便无所谓,回到六科廊,进了自己的办公场所。
他在桌前坐下,拿起案前札牍翻开,结果现这里的字他压根没多少认识的。
他跟松月真看过不少书,跟顾大夫学了一身医术,江风带着他见了不少世面,甚至顾小曼后来还跟他成了朋友,教过他做针线活,可是看繁体字还真的是很不习惯啊!
不过虽然不知道现在的朝代年号,但这里用的还是汉字,虽然都是繁体,江快雪连蒙带猜,一个上午倒也猜出了不少。
他拿了毛笔,试图把这些字多写几遍几下,结果再一次犯难了。对于一个现代人而言,用毛笔写字真的不习惯啊!
江快雪无奈地叹了口气,给自己泡了杯红枣枸杞茶,坐在窗前慢慢练字。
春风和煦,春光如织,半开的雕花窗外,一抹新绿绽在枝头,清风吹拂着案前的书页,也吹拂着案前的胖子,还是一个面目阴沉的胖子。
江快雪练了一上午的字,中午用过饭,小憩片刻,起来继续练字。以前他喜欢跟老头子一起钓鱼下棋,现在一个人,练练字倒也挺修身养性。
他练了一天字,下午申时便是散衙时分。他关了门,两只胖手插在袖笼里,优哉游哉回去。
小厮已经在午门外等着了,还带着两名轿夫。江快雪眉头一皱,把他叫来,问道:“雇一顶轿子多少钱?”
“两百文。”其实京中物价虽高,雇一顶轿子也不过一百二十文到一百五十文,只是江快雪体胖,自然要加钱。
江快雪一听两百文,登时心疼了,交代小厮:“让他们回去,以后都不许再雇轿子了。”
小厮好心办了坏事,只觉得今天的江大人太不一样。他也琢磨不明白,打轿夫们走了,便跟在江快雪身后一道回去。
“大人,您为何不许阿福再雇轿子?”以前他们大人可是很喜欢坐轿子的。
“好贵。”江快雪活了一把年纪了,这勤俭节约的性格还是改不了,松月真经常揶揄逗弄他。现在松月真不在,江快雪便又祭出了他的这句口头禅:好贵。
贵?阿福有些不解,他们老爷家家境不错,在淮安也算是富裕乡绅,老爷来了京城,花起钱来一直大手大脚,说贵还是头一次啊。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淮安老家那边出了什么状况?还是老爷在京里又有了什么需要使银子的地方?阿福一时间不禁想了许多。
“对了,府内洒扫的仆从,看门的护院,婆子丫鬟,随从小厮,拢共加起来又多少人?”
阿福算了一下:“约莫有四十来人。”
“竟有这么多。”江快雪有些意外。
他低头琢磨着,不知不觉走到一处糕点铺子门前。看着那些摆在柜台上的糕点,闻着已经有些走油的香味,江快雪有出神。
这地方没有电视,也看不到他喜欢的那台烹饪节目,原以为自己的这个小癖好是得不到满足的了。可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些糕点铺子。在铺子前站站,闻一闻里头传来的香味,他的心情不仅满足了许多。
只是糕点铺子的老板给吓得够呛,看着门外一个阴沉的胖子官员站着不动,也不进来买东西,正战战兢兢地琢磨他是哪儿得罪了人时,只听那胖子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一脸神清气爽的模样,带着小厮大摇大摆地走了。
老板一头雾水。
待回到江府,江快雪立即召来管家交代:“生活做饭的婆子留两个,护院留四个,小厮留两人,都要手脚伶俐不偷懒的,其他的都多给一个月的利钱,让他们另觅他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