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龄笑了出声,道:“昭昭,你我还真是心有灵犀,连这些都能想到一处去。”
谭昭昭懒得搭理他,说起了正事:“折子已经递上去了,一有消息,武氏会及时相告,千山会来回禀。”
张九龄这时也变得严肃起来,沉吟了下,道:“昭昭放心,我以为,此事定能成。无论他们如何争,如何抢夺,谁都对岭南道不会有兴趣。再者,开辟这条道,于陛下,于朝廷,于大唐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大庾岭开通之后,后世直到大清,各朝各代都在极力维护,大量的百姓南下北上,都是通过这条道,可以说是利在千秋。
谭昭昭当然不会担心,哪怕这一次不成,还有下一次会成。
现在,她面临的,便是离开之后,长安的产业,她的友人们,学业中断的问题。
用过晚饭,张九龄帮着谭昭昭哄睡了小胖墩,交由乳母带去照顾。
雪奴送了新鲜煮好的栗子过来,两人更洗之后坐下来,就着茶,吃着鲜甜的栗子。
谭昭昭坦然说了她的问题,道:“说实话,我起初不打算回去,是因为我在长安,基本上算是安定了下来。不管是到广州府,还是大余,甚至是洪州府,我离开了长安都一样,要抛弃这一切,从头开始。屋子得住人才有人气,离开三年回来,宅子就算有人洒扫看着,定会不像样了。大郎可知道,就在我们同一个坊差不多的宅邸,价钱卖到了几何?”
张九龄拥着她,感慨万分地道:“我虽没问过,听雪奴提过一嘴,说是西郊的铺子,价钱已经上涨了快到一倍,连终南山下的宅子,都已经涨得很贵了。陛下久居长安,东都洛阳大势已去,朝廷中枢大体重回了长安。新贵们拼命建别庄,囊中羞涩的人住不起长安城,只能住在城外,往更远处迁徙。幸亏昭昭有眼光,先买了宅子,不然的话,这长安之路,真是走不起啊!”
谭昭昭并不骄傲,她只是占了些先知的便宜。她的这点先知,眼下对于大局来说,等于是蜉蝣撼树。
“屋子的赁金,我可以托付给雪奴帮着
()收取,武氏那边。。。。。。我就不劳烦她了。”
谭昭昭犹豫了下,没有说出口。
这几年间,谁也不知会发生何事。她记得韦后一系被灭掉之前,武三思是首当其中。
武三思一出事,武氏势必会受影响。裴光庭虽算得上君子,毕竟裴氏已经没落,裴行俭已去世一十多年,库狄氏前两年也去世了,再者没了武皇,裴光庭也无能为力。
张九龄察觉到谭昭昭的不对劲,眉头微蹙,问道:“昭昭怎地了?”
谭昭昭想了下,委婉说道:“我听武氏提过,安乐公主怂恿武崇训,对太子很是不客气,经常当面嘲讽侮辱。安乐公主打着做皇太女的想法,当然看不惯太子。太子就算再弱,岂能受得了这些气,终有一天会忍不住,到时候,恐怕又会起兵乱了。”
张九龄神色变了变,道:“竟然如此。朝堂上的大臣们,恐心里都有自己的打算。陛下就是封了安乐为皇太女,她也坐不稳这个位置。”
安乐跋扈惯了,她哪听得进去建议。要她隐忍,势必会比登天还要难。
何况,还有蛰伏在后的太平公主与李隆基,以安乐的脾气,她走向失败是必然,一是根基浅,一是性格所决定。
谭昭昭轻叹一声,道:“先不说这些了,反正大郎远离这一团糟,只管做自己的事就好。我打算让张大牛与阿满夫妻两人留在长安看着,寻几个通波斯梵语的胡姬,随我一道前去。小胖墩正在学说话时期,从这个时候学起正好,比你我都要学得快。”
张九龄一边剥着栗子,一边安静听着谭昭昭的安排打算。将剥好的栗子递到她嘴边,道:“昭昭安排得很好。不过,昭昭为何一直想着要学习胡语?”
谭昭昭抿着甜滋滋的栗子,半晌后道:“我能学什么呢?我不会写诗,大字也写得普通寻常。我总想着,大唐既然有那么多胡人来长安,学一些他们的语言,读懂他们的书籍,以后可以试着译出一些,或者编撰一本学习各种语言的书,建一所学习各种语言的学堂,方便后人学习,与胡人番邦交流。不能只有胡人来大唐,大唐人也可以去胡人的地方,比如波斯,大食,西域。西域离得近些,这可是好地方啊,龟兹产的棉布,比起绫罗绸缎穿着还要轻便透气。”
张九龄双目灼灼盯着谭昭昭,眼神炙热又温柔,不错眼看着她,几乎快要淌出蜜来。
“何况,我总觉着,龟兹只是大唐的一个都护府,约束力太小了。尤其是边境的几镇,对待突厥等部落,震慑力不够。他们手上有兵马,养得他们胃口野心大了,他们必反无疑!”
张九龄一震,谭昭昭盯着他,道:“大郎,换作是你,手上握有重兵,朝廷乱七八糟,自顾不暇,你会待如何?”
大唐立国,从李渊李世民开始,江山皇位都是靠着兵权抢了来。到神龙之变,依旧如此,无不血腥。
谭昭昭道:“天下大得很,大唐哪怕不能继续往外开拓,至少要守住当前的疆域,大唐不能乱,不能被分割!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大
唐该有通晓当地语言,
习俗的官员,
哪怕是细作也好啊,绝不能中枢不知地方,等到乱起时,朝廷才手忙脚乱应对。”
安禄山在后世的河北起兵,长安的李隆基,被打得丢弃长安逃跑。
西北一地,乃至河西走廊,被吐蕃趁机占领,当地的百姓,被当做奴隶,青壮屠杀殆尽。
待到近百年后,张议潮带领的归义军才赶走吐蕃,沙州等地才重回大唐手中。
可惜,至安史之乱之后,大唐撑了上百年,已经疲惫不堪,气数已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