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过晴翠的金吾卫们闻知昭德公主将入骁骑营,纷纷回家拣着年龄相近的儿女一并送去,进不了詹事府,学爹的做法当侍卫也是一样!
连金书玉章都给孩子定好了骑射衣服,安排了稳重可靠的仆从,将孩子送到黎晓手中:“娘娘的意思是,黎统领只管放手训练,不必担忧孩子闹腾。过几日永福宫金吾卫们会轮流在此一并冬训。”言下之意,谁的孩子总是捣乱,孩子的爹就会突然出现。
黎晓松了口气,将一封奏章递给金书:“这是臣拟定的训练日程,请郡主代臣呈递御前。”
晴翠看那日程安排得很是周到细致,兼顾了“七岁八岁狗都嫌”的精力消耗与吃饱睡好的成长需求,既能保证小孩们得到充分锻炼,也不至于又累又饿变成黑瘦猴子。
晴翠对此非常满意:“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今冬供应骁骑营的伙食比往年多加三倍。告诉黎晓,尽管放开肚皮吃,吃不够再来找我添。”
骁骑营吃饱喝足带孩子去了,另一群好吃好喝的却很不安分。
听到蔡司膳求见,晴翠还觉得意外,忙叫她进来:“怎么了?大中午正该办饭的时候跑来,莫非咱宫里伙食费不够了?”
蔡司膳笑道:“永福宫倒是一切都好。”
蔡司膳不光是永福宫厨房大总管,还是尚食局左尚食,晴翠转一转眼珠:“尚食局有什么事端?”
蔡司膳点头道:“说大不大,可涉及的人倒是不小。”
却说元佑十四年,因着明璋不想回紫微宫,阖宫都在明春苑过冬。为了照顾臣子们吃热食,议事堂附近设了茶炉房,做些热汤热菜,也代为热饭。
起初两方都客气,大小官员托膳食娘子们热饭,都会道一声辛苦,有人想点个花样吃,也会给些钱。因他们是官,不拘半吊一串,厨房也都收下了,不讲论钱给多了给少了。渐渐地就有些走了样,阁老们自恃位高年长,今日要求肥肉少些,明日又要单独炒个青菜,后日又挑剔炒菜用的猪油还是豆油。
韩尚食虽然也算女官,对上这些真正的朝廷大员终究没有底气,只叮嘱小厨房:“他们要什么你们就做,只有一条,不能亏空。娘娘每月一千两的花费,顿顿鸡鸭也尽够了,亏空了不像话。”
宫女们听从吩咐,一忍再忍,到这月终于闹出了大争吵:崔正近来精神不济,要日日炖人参鸡汤养着,原本他从家里带人参,厨房杀只鸡给他炖上也不是什么大事。然而这日炖好送过去,崔正偏说人参不对,小厨房给他换了次一等的,还只有半截。
两方对质,小宫女是新拨来的,明显没有经验:“他的随从给我一个布包,说里头是人参,我就接了来放在灶台旁拿鸡去了。回来那布包也没人动过,打开就是这样的,也是原模原样给你炖上的,怎么能诬赖我呢?”
崔正说:“我带来的是一等百年参,你炖的这是半截参,是药铺子里处理的残次货!你小宫女没家没业的,必是看见我这人参就动了心偷走了,赔我的人参!”
小宫女辩着辩着就哭了:“我没有偷你的人参!送来就是这样的!”
崔正吹胡子瞪眼:“难道老夫还能说假话赖你不成?”
蔡司膳无奈道:“事涉中书令,小厨房又有个疑似偷盗的罪名,只能来禀报娘娘了。”
晴翠一听就知道猫腻:“去把蓟怀叫来,他做惯了人参生意,这种换货讹诈手段必能问出来。”
蓟怀听了前因后果,躬身笑道:“我们新收了伙计,是一定要叮嘱这类事的。譬如这位姑姑遭遇的,对方拿来布包,那就要当着对方的面打开点验,且同时在场的还得有两方其他人,最好不要一人对一人,免得人家改口反悔没对证。宫里受圣人教化,不知这些刁钻伎俩也属常事。”
晴翠笑骂道:“少油嘴滑舌的。现今那小姑娘掉了坑,你倒说说怎么给她洗清冤屈才好?”
蓟怀信心满满:“这也不难办。对方谁来送的人参,再把这人叫来,小人与他问答几句,也就清白了。”
晴翠便吩咐传人。
“慢着。”凌清辉自东边小门进来,众人忙都行礼请安。
凌清辉免了众人礼,坐下对晴翠说:“此事若在铺子里,这样办无妨。可崔正是中书令,你这样当众揭他面子,就不好看了。”
晴翠板着脸说:“阿辉偏心得很!他崔正位至中书令,却还用市井手段坑骗小姑娘,讹诈人家的钱,这是人品败坏。何况他中书令的面子是面子,我的面子就不是面子了?厨房是我设的,他怎么敢闹事赖人,叫我平白背个偷人参的恶名?”
凌清辉叹气:“若天下事都能靠讲理解决,就没有不平了。”
晴翠硬邦邦地说:“天子不讲理,所以我们草民无处讲理。”
凌清辉软声道:“崔正以前不这样,这次事情离奇。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叫崔瑾过来,先问问缘由。”
晴翠摇头:“我跟崔正没这么深的交情,他浑还要我忍着性子问个前因后果。你的面子我也会给,毕竟咱俩有交情,你不必再求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