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初雪躬身道:“多谢陛下赏赐。”便有条不紊地安排侍卫们轮流来领牛肉汤。
候补侍卫们闷声喝着汤,咬着白面烙饼,和同伴彼此对视一眼,又很快别过脸去,都有些心不在焉:答应做这冒险事,不过是为了从龙之功,自此平步青云,光宗耀祖封妻荫子。可陛下与贵妃这般体谅下属,他们真的要反吗?
即便只是候补,他们在卫尉寺也听腻了昭阳宫侍卫如何风光的酸话,先前自然是一同鄙夷唾骂的,此番过来也是抱着一朝风云突变,他们翻了身便可将昭阳宫侍卫彻底踩到脚下的打算。如今贵妃赏了衣服玉佩,是不是他们很快就要有“御前露脸”的机会了?能平平安安得个前途,那掉脑袋的事还值得做吗?
闷头喝光了肉汤去还碗,小腿高的木架子上,白瓷大碗摞得人一样高,足有七摞。候补侍卫不过十来人,若外头打起来,他们这个“内应”当真有机会“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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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不在焉地想着事,忽然一声轻咳,内侍的声音不高不低:“圣驾到。”
出神的侍卫惊慌转身,看见黑衣龙纹袍便慌忙跪了下去:“陛下万岁。”
凌清辉笑道:“爱卿平身。”
侍卫又慌忙起身站直,面容很是紧张,凌清辉看了两眼:“你是越侯的孙子?叫王湘是吧?”
王湘很诧异:“陛下认得小人?”
凌清辉笑道:“方才贵妃说的。贵妃说她入宫那年,越侯夫人带着孙儿进宫请安,小孩子很是可爱,可惜第二年就不能入内宫了。一转眼这孩子也长大了,今年都十六了,瞧着很有朝气,尤其是鼻子,长得很端正。你这一起身,朕就认出来了。”
王湘愣了愣,才想起他的确曾跟着祖母入昭阳宫请过安。记忆里那个民间来的才人头发黄溜溜的,人也瘦猴一般,他回来嫌弃得不得了。如今的贵妃明艳动人,站在他面前他连气都不敢喘,哪还能把那个瘦削的少女和眼前的美人联系起来?
皇帝还在感慨:“贵妃说吴伯的儿子正与你一起在外当差,真是时光荏苒,一转眼都长大了。”
台阶下一个侍卫激动不已,忙上前两步谢恩:“臣吴伯之子吴科参见陛下!”
孙通肃声道:“吴侍卫,你擅自插言、答话无状已是失仪之罪,方才若是再多迈一步,就有刺王杀驾之嫌了。”
吴科这才想起,御前非召不得开口、不得擅动,更不可擅自靠近圣驾,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臣该死。”
“无妨,年轻人一时冲动情有可原。又不是大朝会,外人既瞧不着,咱们也不必这样严肃,”凌清辉笑道,“起来吧,朕瞧瞧是不是像贵妃说的那样,两只眼睛都在发亮啊?”
一一召见过问后,凌清辉说:“设置候补侍卫,原就是为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朕与贵妃身边侍卫外放出去不少,原也该添补新人了。你们既能不畏饥寒疲惫,担当守卫之责,即日起便升为二等侍卫,正式效力。具体何处当差,就由我们两人的大金吾安排。”
一朝夙愿得偿,候补侍卫先是呆了呆,继而狂喜:“多谢陛下恩典!”机灵的忙补上一句:“谢贵妃娘娘恩典!”
凌清辉一笑,转头吩咐海初雪:“广阳,临时编一编队伍,老的带新的,轮流站岗巡逻。都是肱股之臣,往后你们也是同僚,多照顾一下。”
“遵旨。”
在侍卫们激动的目光中微笑转身,回到内殿,凌清辉轻舒一口气,推开门却只见明璋鼓着腮帮坐在床上。
“你妈妈呢?”
明璋委屈控诉:“妈妈爬树不带我!你要是好爹你就带我去找妈妈,我们一起爬树!”
凌清辉揉了揉额头,扛着女儿,按照她的指挥从侧门出去,果然在庭中大树底下发现了晴翠:“你闺女找你呢。”
晴翠愤怒回头,比了个噤声手势,又扒着树叶看了一会儿,方滑下来,揪着凌清辉袖子把他拽回内室,方压低声音说:“闹什么!两个不懂事的小毛孩!老娘正在侦查!你知不知道你开口说话的时候,张山就和你一墙之隔?”
凌清辉连连认错:“怪我怪我,我这两日生病脑子不清楚,你多担待。”
“我方才在四角都上书看过了,外头已经围了三层,只是不敢明目张胆站着,而是组成夜巡队交叉巡逻。我数着每隔一刻钟三队正好在方才的梧桐树那里碰头一次,也就是说这个安排很蠢,三队在大树这里汇合时,其他地方留了白,”晴翠问他,“接下来怎么办,你有想法吗?我睡不着,不安心。”
凌清辉笑容淡了点:“如芒在背,谁又能安睡呢?皇后既有此心,朕便送她一程,叫她死个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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