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传来的,是瓷碗被掷在
地上,碎裂的声音。
翁绿萼闭了闭眼。
杏香和丹榴都被这阵动静给吓坏了,又不敢声张——这里是中衡院,今夜更是君侯与女君成礼的日子,这时候发出这些动静,不是明摆着让别人看笑话么?
在她们隐带颤音的呼唤中,翁绿萼重又睁开眼,敛去心头的那几分无措与难过,对着她们笑了笑:“是我冒犯了君侯,明日,我会去向他赔罪。”
翁绿萼很清楚,她没有任性的资格。
但今夜,她实在太累了,累得光是回想起他抽身而去时说的那四个字,都觉得心神震荡,隐隐发痛。
她对他的确是虚情假意,她心知肚明,又凭什么感到委屈?
翁绿萼这样告诉自己,想要逼退眼中逐渐漫上的热意。
‘啪嗒。’
她身上穿着新嫁的红衣,那团被水洇湿的痕迹落在膝头的位置,显得尤为明显。
杏香和丹榴对视一眼,动了动嘴,最后也没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
·
萧持怒气冲冲地去了书房,今日是君侯与女君大喜的日子,小厮们自觉君侯此时只怕正忙,哪里会来书房这样冷冰冰没有半分温软气儿的地方,去大厨房拿了些剩下的酒肉,嘻嘻哈哈地吹起牛来。
冷不丁看见一个威量秀异、身高九尺的身影穿过长廊,疾步而来,平日里常在书房伺候的杜衡他们吓了一跳。
君侯——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萧持携着怒气进了书房,没等杜衡他们询问,就砰地关上了门。
嚯,火气这么大!
几人对视一眼,知道遇上事儿了,不敢再玩闹,老老实实地守夜。
杜衡坐在书房墙脚下,头一点一点的,睡得正香,听得大门被打开的声音,他下意识蹦了起来:“君侯,可是有什么吩咐?”
萧持面容冷峻,声音里带着些老大不高兴的意味:“正房那边,没人来过?”
她竟然不过来找他服个软,说个好话?
杜衡下意识摇了摇头:“没有。”
萧持脸一沉,又砰地关上了门。
杜衡:……我的鼻子招谁惹谁了!
第23章第二十三章
昨夜是君侯与女君大婚的日子,但两人却不知为何吵了一架,君侯气得去书房睡了一晚!
这样的事儿,就算她们千叮咛万嘱咐旁人不能说出去,但有些东西是瞒不住的。
杏香悄悄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一对璧人,他们连背影都显得那样登对。
但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走动间,连纷飞的衣袂都触碰不到彼此。
杏香很想叹气,天知道她今早上看见君侯主动过来时,有多高兴。
娘子稍稍怔愣过后,也迎了上去,极尽柔婉姿态。
但君侯好似不太买账。
杏香在心里边儿唉声叹气了一路。
翁绿萼知道,萧持现在的心情很不美妙。
只看他步伐迈得多急、多猛就知道了。
衣袍纷飞间擦出的罡风几乎都要化作实物,吹挂得她心头一阵酸涩发皱。
按着礼节,翁绿萼应该落后他半步。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长,翁绿萼有心加快步伐跟上他,却是有心无力,努力了好一阵子,她终于忍不住出声:“君侯——”
那道伟岸身影猛地一停。
萧持冷冰冰地回头看她:“做什么?”
这时候想要撒娇求和了?
晚了!
翁绿萼平复了一下有些急促的呼吸,一双美丽的眼睛因为气急而涌上了些涟涟的水光,双颊也晕上淡淡的红,她丝毫不知自己此时的模样有多么妩媚动人,只柔声道:“君侯走慢些可好?妾跟着有些吃力。”
萧持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腰和那一双玲珑绣鞋上,重重嗤了一声:“娇气!”
说完,他转过身径直走了,步伐踏得仍然很重,但显然慢了一些。
翁绿萼悄悄松了口气,她追了上去,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在半步的位置,轻声道:“多谢君侯体恤。”
她想,还是得先安抚好萧持才是。起码,在兄长在的这几日,不能叫他看出她们之间的不对劲,累得父兄担忧。
翁绿萼暗暗给自己加油鼓劲,在穿过一道月亮门时,她脚步稍稍加快了一些,袖子上绣着的缠枝石榴花轻轻摩挲过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