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上官老爷的话,是刑部衙门的差事。他这是在我们县落网的江洋大盗,押解进京受审来的。”
那城门吏眉头一皱,招了招手,在祝云涛耳边念叨了一句:
“瞎话都编不圆,你看那老头细皮嫩肉的,谁家江洋大盗长这样啊?日后警醒着点啊……好了,赶紧进去交差吧!”
祝云涛被他说了个大红脸,随即唯唯诺诺的点头哈腰,伸手去牵那匹老马。在一众百姓的质问与喧哗声中成功插队,走入了燕京城南西门的门洞里……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燕京知府罗源,与左丞相王放二人面沉似水,垂手快步走入宫中。
“唐大伴,圣上他……”
“嘘……二位小点声,陛下才刚睡下,还没过一刻钟呢!要是没有什么急事的话,二位大人能不能过会再来?或者老奴叫人搬两个绣墩、在请上两份茶点,先等上一会?”
王放与罗源对视了一眼,皆沉默地摇了摇头……
“哈……进来吧,没睡实呢。”
一听屋中有人开口,唐福全长叹一声,便上前轻轻推开了御书房的大门……
“陛下,出大事了……”
“大事……难道周长风被人半路刺死了?”
“是……但并不是在半路之上,而是在南西门的城门洞里。”
周元庆一听王放此言,神情顿时陷入了呆滞状态;唯有两只眼睛,瞪得仿佛牛铃一般、死死盯着神色凝重的罗源,仿佛想从他的口中,听到不同的答案。可惜,等来的只有一片死寂而已。
其实对于周长风这条命而言,周元庆根本就不在意,也没有必须杀了他的理由。按照原本的计划来说,他只想从周长风的口中,审问出与秦军相互勾结的官员名单,并落于案头归档,成为那些国之蠹虫的叛国铁证。
而且由于身怀六甲的秦王妃,如今正扣在长安城中等待落;所以周元庆根本就不怕自己这个侄儿咬牙死扛、或是胡言乱语,拖人下水。
况且,周长风是反叛之臣不假,但毕竟也身怀天家血脉。眼下战局已十分明朗,于公,他想给北燕百姓留下一个仁君的印象;于私,他不想让周家的列祖列宗蒙羞。
所以周长风的下场,绝不会过于凄惨。
周元庆早就想好了,待战情一过,天下承平;便将周长风贬为庶民,再接回长安城那作为人质的母子,并赏赐他们一座清雅的小院,幽禁终生。
可如今万没想到,钦犯明明都已经进了燕京城,竟被人刺死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何止是胆大妄为、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这个畜生自作聪明,几次坏朕大事,焉能轻饶!王放,把祝云涛给朕唤来,朕要亲自问问他,是不是老糊涂了,这差事是怎么当的!”
“陛下息怒……祝……祝总督为了保护钦犯,也一并于南西门的门洞之中……死战殉国了。”
天佑帝周元庆听闻此言,面色瞬间一片涨红、仿佛一块没有放干净血的鲜猪肝一般;待嗓子眼出几声怪响之后、脸色也由红转黄、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二人等了良久,只见周元庆才刚刚开口,一口鲜血喷溅而出、眼白一翻,彻底昏死过去了……
黄昏时分,在四名太医的极力救治之下,天佑帝悠悠转醒。他睁开沉重的眼皮、四下看去。只见屋子里的正中位置,摆有一张牙床;穿上躺着自己册立的太子,正用一种冷漠而阴郁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
惊恐交加、再加上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周元庆也没功夫细想,立刻开口唤道:
“王放……王放……”
“老臣在。”
“把这个逆子……给朕轰出去!”
“遵旨!”
王放叩缓缓起身,对唐福全一颔,随后矮下身子、对趴在牙床上的太子轻声劝慰道:
“陛下大病初愈、情绪难免激动;依老臣之见、太子还是先行回府养伤吧……”
然而太子已经做好了表情管理,脸上的眼泪犹如珠帘断线一般、沙哑着嗓子拼命喊道:
“不!我要和父皇在一起,我要寸步不离的守着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