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李敬面色惨白,四肢僵硬地站着,一时间无话可说。
“证据确凿。”管垣坐回座位上,轻轻摇了摇羽扇,却没有看李敬,而是直直对上安华的目光,“李大人好糊涂。如今,还是尽早认罪,或许陛下还会从轻落。”
安华只与他对视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抿唇微微笑起,低头饮茶,一语不。
沈雁坐回堂上,拍下惊堂木后扬声道:“户部尚书李敬,公然违背本朝律法,私配冥婚,兹事体大,暂时关押,本府会将此事上报陛下,请陛下圣裁!”
不等李敬回神,沈雁一声令下,周围早已等候多时的衙役冲上前来将人锁住,架起来拖走。
被拖着走了两步后李敬忽然回过神来,大声喊道:“臣冤枉!请陛下明察!微臣是被人陷害的!”
衙役被他的声音吵得烦躁不已,当即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连拖带拽将人弄下去了。
堂上,沈雁朝安华和管垣分别见礼:“此事臣会写好折子呈与陛下,劳二位今日跑这一趟了。”
“既然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本宫便先回府了。”安华起身走向谢离珠,对着她微微一笑,“走吧。”
谢离珠点了点头,跟在安华身后准备离开,一旁的管垣忽然出声。
“殿下,臣瞧着这位小娘子聪明伶俐且心思细腻,斗胆向殿下讨要此人。”管垣朝安华拱手一礼,手中羽扇指向谢离珠。
安华步子一顿,转身看向管垣,微笑道:“这女子虽是本宫救下的,但她的去留本宫并不会干涉,管大人不如问问她自己。”
管垣果然依言询问谢离珠。
谢离珠敛眉低:“多谢大人抬爱,公主殿下于奴有救命之恩,奴当日便立誓要陪侍殿下终身,直至奴身死。”
管垣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情绪莫名:“是吗。”
随后他看向安华,微微一笑:“既然如此臣也不强人所难了。殿下今日之壮举,臣铭记心中,想必我朝子民也会引以为戒。”
安华但笑不语。
回安华府的路上,谢离珠与安华同乘马车,青槐随侍一旁。
安华似乎极爱品茶,府中几乎每个侍女都会一点泡茶的技艺,其中以向来贴身侍奉安华的青槐为最佳。
烫过茶盏后青槐将茶叶放入盏中缓缓注水,雾气浮起使得她的一举一动如同蒙上白纱,更添朦胧之感,赏心悦目。
泡好茶后青槐将茶汤捧予安华。
安华尝过后眉目舒展不少:“不错,果然这毛银茶还是要你来泡才好,夜歌把握不好总是将这茶泡得苦涩无比。”
青槐仍然是一副沉默冷淡的模样,默默将另一杯递给了谢离珠。
“尝尝。”安华轻轻朝茶杯扬了扬下巴示意谢离珠。
谢离珠喝了一口,却品不出精妙之处:“殿下恕罪,奴不精此道,品不出来。”
这话她是认真的。在家时他们一家没有喝茶的习惯,她也不喜欢茶水苦涩的味道。而御虚宗和玉极殿都并未专门教授弟子泡茶的技艺。
“这茶入口微甜,但渐转苦涩且越浓烈,苦味过后却又再次回甘,味道百转千回。”安华倒是毫不在意,微微眯着双眼兀自沉浸于茶香中,神色如同一只餍足的猫儿,“这味道变化颇多,倒是与一些人的经历颇为相似。”
以茶喻人是最常见的,但安华的意思不止于此。
“本宫自幼养在母皇膝下,由母皇亲自教导,但她同样对其他姐妹也寄予厚望。母皇自登基之初便受管垣掣肘,行事总有不便,且管垣日渐坐大,导致皇室衰微,母皇一直想解决此事。”
谢离珠沉默听着。
皇室秘辛,安华是不会轻易对她说的。
“母皇的意思是,先从管垣身边的人下手,慢慢剪除他的羽翼。李敬身为户部尚书,这些年可是为管垣做了不少事,已经为母皇不悦,如今李敬下狱,功在你。”安华观察着谢离珠的神色,轻声道,“多亏了你细心搜证。”
“殿下错了。”谢离珠神色淡然,“李大人拒不承认,是殿下用水月镜证明了奴与荀冰的清白,水月镜昂贵,此事功在殿下。”
安华笑了下,不置可否:“但是,只是除掉一个李敬不够。这管垣的势力在朝堂中盘根错节,他本人的心思更是如同这茶水滋味一般百转千回。此一事恐怕已经引起他的警觉与忌惮,来日本宫与他针锋相对的时候只多不少。”
安华说到此处便停下了,自顾自饮着茶,等着谢离珠的回答。
马车内只有水沸腾时出的“咕嘟咕嘟”的声响,以及谢离珠自己的呼吸声。
安华与青槐都是修士,且安华如今实力不俗,两人的呼吸声早已可以达到几不可闻的地步。
“听凭殿下差遣,万死不辞。”谢离珠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
这话一出,安华眼中的笑意又浓了几分,却依旧不说话,显然谢离珠的回答还没有让她完全满意。
“愿为公主最锋利的刀刃,为殿下扫平一切障碍,助殿下登上大宝君临天下。”谢离珠话锋一转,“但奴如今根骨不佳致使修炼缓慢,且无人教导奴该如何修炼,奴甚是惶恐,担心无法完成自己立下的誓言。”
安华彻底笑出声来:“好!本宫很是欣赏你这直接将自己的野心展露出来的模样。根骨之事,你无需担忧,洗炼池你按时去即可。至于教导之事,若是你不介意,本宫可以收你为徒,亲自教导你修炼之法。”
谢离珠当即向安华跪下:“拜见师尊。”
如今安华成了闳时的师尊,“闳时”理应拜她。
安华受了这一礼后,将谢离珠扶了起来,马车平稳朝着安华府驶去。
谢离珠依照惯例前去洗炼池,然而这次泡完洗炼池后,她却陷入了昏迷。
准确来说,是闳时陷入了昏迷,而她的灵体则是漂浮在床边,冷眼旁观着如今的“闳时”身边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