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老迈但尚且清明的眼睛,直直看着夏景昀,“苏家也要未雨绸缪。我可以押德妃,但你要说服我,给我一个能让我满意的理由。”
苏家家主面色微变,带着几分笑意,看着夏景昀,颇有一种让你小子嘚瑟,这下子傻眼了吧?
道理也很简单,眼前这位老人是什么人?
是稳居相位十多年,门生故吏遍下,一手主导了崇宁朝前期隐隐的中兴局面的崇宁朝第一重臣。
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甚至都死过一次,除了体力,心智、阅历、见识哪一样不是当世最顶尖的几个。
夏景昀一个还未满二十的小伙子,在这般突兀的考验下,想要说服这个老人,这不是方夜谭么!
赵老庄主都忍不住道:“伯元兄,你何等身份阅历,他才多大,年轻人冒犯了一下,你这反应也大了点吧?”
苏老相公却只是笑呵呵看着夏景昀,“年少英才,欲成非常之事,当有非常之能。别觉得老夫刁难你,多少人想来这儿跟老夫谈这一场都没机会。”
夏景昀自然知道这事情的严肃,但他更知道其中蕴含的巨大机会。
曾经泗水州州牧卫远志加入德妃一系的阵营,就让阿姊高兴了许久。
苏老相公,那可是十个卫远志绑在一起都比不上的。
更不提他身后的苏家。
若是能将苏家拉上战船,德妃一系这条大船瞬间便有了一块压舱石。
那数千族兵和百年经营,让所有人能在最极端的情况下,也有了一条退路。
现在的问题就是,该如何让其满意。
他看着苏老相公,“我需要想一会儿。”
苏老相公点了点头,“一炷香之内。”
说完忍不住瞪了一眼还愣在一旁的长子,“你是要我去点香吗?”
堂堂苏家家主只好委屈巴巴起身,找来香炉,点燃了一根线香。
青烟袅袅,静心凝神。
夏景昀抿着嘴,脑海中闪过万千思绪。
一根香缓慢但又坚定不移向下燃烧着,在场三人都没有那般浅薄嘲讽或者催促,只是安静等着。
就在它快要燃尽时,夏景昀开口了。
“老相公以为,当今朝中,德妃敌人有哪些?”
苏老相公直接瘪嘴,“有话说话,老夫没兴陪你搭话。”
赵老庄主笑着帮他解围,“无非东宫、秦相、淑妃,三方而已。”
夏景昀感慨看了他一眼,接着也不再装逼,老老实实道:“三方为敌,但敌有轻重。”
“太子乃先皇后所出,幼年便正位东宫,如今已有二十余年,看似根深蒂固,实则早已危如累卵。下岂有二十年之太子,子不能登基而如意,父不能安心而放任,父子相疑、成见已深,太子被废不过早晚之事。如今后位之争,便是陛下在为此事营造声势。若太子引颈就戮,则其威胁自消,若其犯上作乱,则其名分顿失,无论如何抉择,他都再是威胁。”
“至于秦相,其虽为百官之,权势滔。然其执政七年有余,国朝每况愈下。若论权谋或许的确难有匹敌,但其不思经世济民,反倒为了逢迎陛下,做了太多恶事,陛下赏了他这个位极人臣的辉煌,但当国朝不稳,不得不有所作为以平民愤之时,他便是那最合适的替罪羊。”
苏老相公眨了眨眼,“你小子不会是知道我与他的恩怨故意说来讨我欢心的吧?”
夏景昀坦然点头,“有这么点原因。”
“哈哈哈哈!”苏老相公忍不住笑了几声,“你倒是真有点意思。”
他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那淑妃呢?吕家身为勋贵之,她身后可是有着整个勋贵集团的倾力支持,这些勋贵与国同休,枝繁叶茂,不论是兵、政、钱粮、人才、士林名声,样样不缺。淑妃本身也貌美如花,深受陛下宠爱,你的义姊,出身不过一方小户,全赖陛下恩宠,只要失宠,便是万事皆休。你们有的人家都有,你们没有的人家也有,你们凭什么斗得过人家?”
夏景昀沉默片刻,“有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