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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月楼上,苏泽见到了林清材的这位族兄。
这位名叫林清坚的族兄,比陈潮源年纪还大些,不过他没有林清材那份踏实稳重,多了几分市侩的气息。
不过也正常,听林清材说这位族兄在读书上份不高,早早放弃科举去学做了账房,早就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多年了,自然比林清材更懂得人情世故。
席上,两杯酒下肚,这位县衙户房上任的书吏,已经和苏泽众人称兄道弟了。
他拉着苏泽大倒苦水。
“苏兄,你可不知道这户房内的门道太多了,水实在是太深了,我在户房真是夹着尾巴做人啊!”
“不知道林兄做的什么差事?”
“当然是苦活累活脏活了,这徐狐把持户房多年,虽然没有升任典史,但是在县衙内势力非常大,户房之中大多都是经过他保荐入的县衙,我这种在户房中就是被人穿小鞋的。”
林清材和陈朝源纷纷点头,他们也会和吏员打交道,自然知道大明朝吏员的情况。
典史是户部有档案的事业编,朝廷也是有俸禄的,不过大明朝官员的俸禄都很微薄,不要说这些吏员了。
县衙的这些典史们,根本不在乎这三瓜两枣的俸禄,主要是典史的身份在吏部挂了号,那就算是知县老爷要开革一个典史,都要向吏部打报告,这种情况下除非实在是做的太过分了,知县都会给典史留点面子。
典史之下的书吏就不一样了,他们属于县衙的员工,也是没有俸禄的,但是到了嘉靖时期,基本上县衙也会用公帑或者火耗之类可支配收入中拿出一部分,给书吏点俸禄。
书吏五年为一役,如果县衙不满意可以役满还回家,甚至可以提前开除。
所以对于林清坚这样的书吏来说,为了能够在县衙生存下去,那就需要拜山头抱团取暖。
这里举荐人就是一种类似于东汉“门生故吏”的特殊关系。
比如举荐林清坚进入县衙的是刑房的孙典史,那么县衙所有人都知道林清坚是孙典史的人,自然就是孙典史的派系。
而举荐人和被举荐人的关系密切,不仅仅是单向的。
如果林清坚在县衙中犯了大错,那么身为他的举荐人,孙典史也要付连带责任。
县衙之中的派系斗争非常激烈,甚至有绵延几代人的长期斗争。
林清坚被身为刑房典史的孙典史安插到了户房,那户房上下对他的敌视自然可想而知。
而林清坚此时不仅不能和同僚一起吃拿卡要,反而要好好的做事,因为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户房其他人盯着呢。
大明的官府因为朱元璋定下的祖宗制度,可支配的收入少的可怜。
不过凭心而论,朱元璋制定的标准,也是能够让官府衙门运转下去的,明初的人口确实获得了增长。
但是随着时代的展,大明朝的官府管的事情越来越多,原本那点人手已经是难以为继了。
其实这个也是很容理解的,随着上级越来越多,需要请示汇报的工作也是越来越多,需要做的文字工作也是越来越多。
看起来很清闲的礼房,每都在炮制各种垃圾公文,上面对口几十个大小衙门,遇到了御史下来巡视,还要准备汇报材料和迎接检查,简直是忙到不能再忙了。
这些上级部门每一道公文,下面都要想尽办法回复,这种官僚主义的膨胀让县衙书吏人数也在快膨胀。
比如南平县衙,就有正式的员工8o多人,实际上并不是后世想象的只有几个大老爷在办公。
孙典史是林清坚的举荐人,林清坚虽然对孙典史不满,但是也不好说孙典史的坏话,所以只能说户房书吏头领徐士盛的不是。
“这课税催捐的好事,自然是轮不到我做,可那徐狐太不是东西,竟然一来就让我做了解运科的事情。”
听到解运科,在座的熊岳眼睛一亮。
苏泽问道:“这解运科就是负责解送税捐的差事?”
“就是这个苦差事啊!苏兄你可是不知道,这户房之中就属这个解运科的事情最繁重,也是最容出差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