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点点头,由于大明朝在张居正变法之前,还是征收实物的税收,所以这征税的事情非常的麻烦。
实物税收,就是粮食布匹等等,不过大明朝的税制实在是太复杂了,征收的品目繁多,就算是长期在户房工作的老吏,想要说清楚都不容。
在农业税上,主要就是夏稻冬麦,但是这些粮食并不是说光收到县衙就完事的。
县衙需要将这些粮食送到上级要求的指定点,要是送晚了那也是要受惩罚的。
这解送税粮的工作,就是户房解运科的主要差事。
这解送也不是容的,由于大明朝复杂的区划制度,解送粮食的复杂性相当的恐怖。
可以这么说,户房解运科的书吏和帮书们,全都是图论的高手。
比如这长宁卫附近背山村所产的粮食,就必须要先通过课税科的税吏收上来,送到南平县城内。
南平县城这个时候还需要将这些粮食进行分割,一部分作为治下各个卫所的军粮(比如长宁卫),送到卫所指定的点。
南平是倚郭县,省了将粮食送到府城的麻烦,但是南平县衙的吏员又多了一项工作,要帮着府衙的户房吏员将整个延平府的粮食送到省城福州城。
但是在南平城内的延平卫,是直接属于省里都司衙门的,所以他们的军粮又要从福州城再运送到南平城,送给南平城内的延平卫。
这还只是粮食的征收,大明朝征收的实物税包括了粮食、丝绸、布、茶叶、盐、珍珠、药材等等等。
然后有些是要送到户部的府库的,这算是外朝可以支配的收入,每年需要在御前会议上吵架确定预算分配,然后由司礼监披红才能生效。
而盐、茶叶、药材、矿监这些是皇帝私人的收入,这些都是要入太仓库的。
这些复杂的征收系统,如此庞大的转运体系,又在历代皇帝的层层加码之下,如今已经成本越来越高了。
上下官吏的腐败自然是一回事,维持这个复杂的税收体系本身就需要太多的开支,张居正改革的重点,就是将这些复杂的实物税收征收,改成了折银征收。
用现代财政的术语,那就是税收货币化,不过在缺银的大明朝搞税收货币化,也带来了后续一系列的问题,这个现在就不说了。
比起课税的书吏捞钱的手段繁多,比如大斗小斗,比如踢斛淋尖,林清坚他们这解运科不仅仅没什么捞钱的手段,还经常因为运送税粮不及时,被训斥处分。
不过这也不代表解运科就没有赚钱的路子。
林清坚可能是最近太不如意,多喝了几口酒后,对着苏泽交浅言深的说到:
“苏兄,其实这解运科也不是没有油水,只是这前一任书吏是那徐狐的人,那厮还想着把我挤走再被聘任,所以那些赚钱的路子都不肯告诉我。”
苏泽也是无语,你林清坚自己占了人家的位置,难道还指望人家将贪污的秘诀告诉伱吗?
这林清坚估计也是这几被公务逼疯了,这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苏泽也是有心向他打探户房的情况,而且林清坚在户房继续待着,也是恶心徐士盛。
所以苏泽想了想说到:“其实解运科这赚钱的手段,无非就是钱粮互换罢了。”
林清坚眼睛一亮,看向苏泽说到:“苏兄这个也懂吗?”
众人也都看向苏泽,苏泽在科举上的赋整个县学都知道,连海瑞都说苏泽三年必定能中秀才。
可是苏泽还懂这户房的差事?
苏泽说到:“其实说起来也就简单,就是将本县要解送的粮食先换成银子,到了省城再买成粮食交上去罢了。”
这种实物税收的不方便,其实各在操作的时候也有了货币化的应对方法。
苏泽说的这种就是最常见的,一些道路远运费成本高的县,向府城解送粮食税收的时候,就会先换成粮食,然后再府城买城粮食交上去。
如果粮价差不多,那么解运科的吏员就可以不征民夫押送粮食了,而是直接向应该要服劳役的民夫收一“代役钱”。
大部分民夫自然也是愿意掏钱的,因为押送粮食路途遥远有风险,而是还耽误自家农时,如果能交一钱钱就可以不要服役,大部分人都是抢着要来交的。
衙门的吏员就可以自己带着钱,然后到府城去换成粮食,就能完成送粮的任务了。
林清坚摇头说到:“方法是这个方法,但是如今也不好弄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