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嘉诚被杀确实与我有关。唐嘉诚在缅北的靠山是明正山和龙老大,而明正山和龙老大都有致命的把柄攥在我手里。他们为了让我保持缄默,不得不按照我的要求杀死了唐嘉诚。”老头儿有一说一,回答问题很干脆,“旧金山乔家的私人飞机却不是我弄下来的。我和唐嘉欣没有个人恩怨,我也从来不滥杀无辜。我个人认为,唐嘉欣死了对谁有利,谁就有最大的作案嫌疑。唐嘉欣死了,她的巨额遗产由谁继承?乔家的私人飞机,又有多少人能够轻易接触到?这不是兔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嘛!唐四海一口咬定是我把乔家的私人飞机弄下来的,我看他要么是用心不良,要么就是昏了头!”
“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欧阳海雇用唐嘉诚的黑寡妇杀死了庞永年?”万勇问出了心中的第二个疑问。
“都说心中有佛的人,看什么都是佛,心中有屎的人,看什么都是屎。欧阳海这个渣男做事情没有底线,他便认为世界上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做事情也没有底线。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欧阳海值得信任的人。就是他亲娘,他也不可能真的信任!这个渣男既然能录下多个男人性侵他老婆的视频,当作要挟他人的证据,他还有什么事情不留证据的?他把和唐嘉诚做交易每一个细节都保留了证据。他说他怕唐嘉诚收了他的钱,不杀他老丈人庞永年,反而杀了他。他留下这些证据,就是为了给公安局破案留下线索。哼哼,岂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没有想到,这些证据还真的成了公安局破案的线索,只不过这些证据不仅仅是唐嘉诚犯罪的证据,更是他欧阳海犯罪的证据!喏,那些证据资料,都在档案袋里装着哩。”老头儿递给万勇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档案袋子。
“欧阳海目前躲藏在什么地方?你是否能够协助警方把他抓捕归案?”
“不能!”老头儿摇了摇头,“多行不义必自毙。欧阳海缺德带冒烟的事情干得太多了,他已经被人杀死了,而且还被毁尸灭迹。别说抓捕归案,恐怕就是想找到他的尸体也很难。”
“欧阳海是不是你杀的?”
万勇虽然觉得欧阳海死有余辜,但是这不表示欧阳海就可以被人随随便便杀死。宣判欧阳海死刑的必须是人民法院,必须经过严格的司法程序,即使他这个市公安局副局长也没有资格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是!”
老头儿停顿了一会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艰难地说出了这个字。
“他是生了什么意外事故死亡的?”
万勇还是为老头儿不值。虽然老头儿杀了欧阳海,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儿,但是毕竟又让他背上了一条人命。即便老头儿在侦破唐四海大案特案中立有大功,法官在量刑的时候还是要依据法律。万勇估计,老头儿极有可能要被判处死刑。
有时候,万勇真想把马成奎等人的死亡当成意外事故,民不告官不究,不管这一摊子乱事儿。可是,多年从警养成的职业道德却不允许他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我没有伪造意外事故。我先用砼罐车把他碾轧成了肉泥,然后用铁锹把他添加到了水泥搅拌机里。他的尸体应该散布在某公路一到两公里的水泥路面上。”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多半年,老头儿提起欧阳海这个渣男,还是义愤填膺,满脸的怒气。
“哦,工地上出现工伤事故也是正常的。前几年不就有新闻报导,某工人到碎石机里排除故障,另外工人却合上电闸启动了机器,那个工人被粉身碎骨了吗?”万勇真希望老头儿把这件事儿说成一件工伤事故。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必了。人这一生,有些债务早晚都是免不了要偿还的。现在我是了无心事一身轻,也该偿还那些陈年旧账了!哦,那档案袋里,有一份关于秦宜禄自己举报自己走私文物的证据。秦宜禄为了不让大批珍贵文物流落国外,他自己向警方举报了自己。如果不是有他提供的详细情报,你们怎么可能在距离边境线一百多米的地方,把那批文物拦截住?秦宜禄自杀了,他还有孩子。听说老子犯了罪,孩子都不能参加公务员考试。老头子恳请万局长把这件事儿反映给有关方面,给秦宜禄正名,不要影响到他儿子的前途。老头子拜托了!”
说到这里,老头儿双手合十,给万勇深深地鞠了一躬。
万勇听了老头儿的话,终于解开了他心中的一个谜团。他心里热乎乎的,胸中似乎有一股潮水在涌动。秦宜禄无论做错过什么,他都已经以死谢罪了。正是因为他的“大义灭亲”,才为国家保住了那批价值连城的珍贵文物,怎么能让他的后代再受牵连呢?
老头儿见万勇答应了他的请求,才又接着说:“覃昊呢,渐渐长大了。这几年执掌泰达集团,虽然没有什么惊艳表现,但胜在中规中矩。在建筑行业整体下行的背景下,集团还能够逆势增长,比我年轻时候好多了。更重要的是,他娶了一个好媳妇。鲍倩倩不仅模样长得俊俏、有着惊人的经商天才。更让人放心的是,她还非常有担当、有正义感、有大局观。比覃昊那臭小子强多了。只可惜天妒红颜,她被唐四海那个老狗设计陷害,患上了癌症。也不知道她的生命还剩余多少?你知道吗,在别人都做多,大肆囤积小麦购买小麦期货,准备国难财的时候,她却为了配合国家抑制粮价暴涨,逆势做空,卖出了价值十多亿的5oo万吨小麦!要知道就是这一单小麦期货,她就有可能把投入的一个多亿亏损干净!”老头儿动了感情,蕴满的泪水倒灌进鼻腔里,使他的鼻头有些酸,他昂起头继续说道,“但愿苍天佑好人,好人一生平安!我老头子欠下的债,由我老头子偿还就好了。千万不要转移到我的后代和其他亲人头上!”
老头儿说不下去了,他稍稍停顿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才继续往下说:“至于覃蓉、覃竹、覃岚这三个女儿,从小就没有受过什么苦,嫁的女婿都不错,家境富裕,夫妻和睦,也都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老头儿说到这里,一直都硬邦邦的脸上,竟融化出了一抹笑意,他那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就也变得柔和起来。
“只是庞小蓓我有点儿放心不下。你知道他遇人不淑,找了欧阳海那个渣男。就凭那几个畜牲对她做的那些事情,我真怕她没了活下去的勇气,我更怕她一辈子都不能从那个心灵阴影里走出来。所以,欧阳海这七个畜牲必须死!”老头儿说到这里,脸上又隐隐露出了一丝暴戾之气。
“大叔,我冒昧的打断一下。你既然这么喜欢蓓蓓,为什么要硬生生地拆散她和覃昊?人们可是都认为蓓蓓和覃昊是天生的一对呢!”
万勇不愿意老头儿继续说他杀死那七头畜牲的事情,既然人们都认为那些都是意外事故,就意外事故吧。本来这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说不清楚的。就像林青峰猝死、蒯畅晖车祸,如果不是“黑寡妇”成员提供证据并愿意做“污点证人”,这两位人民的好干部还不是要永远含冤于地下?何况那几个畜牲都是死有余辜,自己为什么要给他们申冤?
“咳咳咳……”老头儿好一阵咳嗽,脸上竟少有地露出了一丝羞赧之色,“蓓蓓是我的亲生女儿,昊昊和她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他们永远都不可能结合在一起!所以,当我和老庞现俩孩子有了恋爱的苗头,就当机立断,趁着他们尚在懵懂之期,联手阻止了他们进一步的展。”
“啊?”万勇闻言也不由得大吃一惊,“你,你和庞伯母?”
“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那个年代没有人工授精,也没有试管婴儿。你庞伯伯没有生育能力,吃了十来年的中药也没有医治好。最后,两口子才想出来这么一个下乘的办法。”事情说开了,老头儿的话也就流畅了许多,“蓓蓓这孩子也够坚强,她能够从欧阳海那个畜牲的阴影里走出来,我很欣慰。如今她找的这个小伙子很不错,人性很好品质不错,也很爱蓓蓓。两口子虽然做的都不是什么大生意,但是无论养老院还是物流公司,都做得很扎实很健康,每年也有几百万的收入,够他们很好地生活了。再说,我还给了蓓蓓泰达集团1o%的股份,每年集团分红也不少,她们一家应该衣食无忧。”
老头儿抬起头,遥望着远处的蓝天白云,继续幽幽地说道:“听说蓓蓓怀孕了,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只可惜我见不到我外孙出生了。”
万勇知道老头儿想到了法院判刑的事儿,心里也是不胜唏嘘。他不忍看老头儿悲戚的样子,就把头扭向了一旁。
“大叔,你真正的名字叫什么?今后,是应该称呼你覃叔呢,还是黑叔?”
万勇没有听见老头儿回答,他回头才现,老头儿已经垂着头坐在草坪上睡着了。
万勇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他连忙跑过去,伸出两根手指放到老头鼻翼下,结果他现老头儿已经没有了呼吸;他又伸手摸了摸老头儿脖颈处的大动脉,结果他现老头儿的心脏也停止跳动了。
万勇捡起遗落在草地上的不锈钢酒瓶,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他立刻就知道,这老头儿把一颗含有氰化物的蜡丸放在酒里,酒融化了蜡丸,氰化物溶解在酒里,老头儿服毒自尽了。
万勇突然觉得自己脑子“嗡”的一声,竟然出现了“音障”。流金河畔,那个震耳欲聋,为广场舞老太太们伴奏的音响没有了;杨柳树下,那些敲击架子鼓的声音也消失了;附近公路上,一声接一声的汽车喇叭声没有了,动机的噪声也消失了,天地间一片寂静。
大约过了一分多钟,万勇的听觉才逐渐恢复。然而传到听觉中枢的,却只有飒飒的风声、潺潺的流水声,还有婉转悠扬的鸟儿鸣叫声。
眺目远望,太阳高悬,碧空如洗,白云悠悠,风景依旧。
只是万勇的两只虎目,不知不觉就流下了两行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