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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孽缘（第1页）

岑老大手里拿着一个敲碎了酒瓶子，没头没脸朝沈光南身上踹去。

“打死你这个没有人性的畜牲！打死你这个没有人性的畜牲！”岑老大两眼通红，一边踹一边骂，一边骂一边踹。

沈光南的后脑勺被开了瓢，血污顺着发梢流到脸颊上、脖颈里；他头上不知道被岑老大踹了多少脚，脸颊肿得像个馒头，又青又紫；嘴唇肿得像香肠，牙床破裂，一缕紫红的血液顺着嘴角蜿蜒流淌。

虽然沈光南长得身材魁梧，牛高马大，两臂一晃也有数百斤的力气，但是在面对红了眼睛、状如疯牛，一副和他拼命态势的岑老大时，沈光南还是怂了。沈光南生怕岑老大一怒之下，把他手里那个破玻璃瓶子，直接插进自己的胸膛。

“好你个岑老大，你给我等着，我不把你双腿打折，我就不姓沈！”沈光南嘴里说得豪横硬气，人却是典型的怂包软蛋一个。他“骨碌“一下从地上爬起来，裤子都没顾得提好，就像一只被狗撵得兔子，慌慌张张窜出了岑老大家的宅院。

从那之后，阿桃和岑老大约法三章，再也不允许岑老大带男人回家喝酒。岑老大很听阿桃的话，一直严格按照这一规定执行，直到把身受重伤的唐四海领回家，才算破坏了这一规定。

唐四海和阿桃干那事儿的时候，阿桃总是让唐四海戴上套套，为了保险起见，事后阿桃还不忘记吃一粒药片。所以，俩人好了六七年，阿桃一直平安无事，肚皮依然平平的，没有中过一次弹。

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月事过了好几天还没来，阿桃也没有往心里去。用着套吃着药，咋会怀孕呢？

又过了半个月，阿桃经常感到头晕、乏力，还出现了泛酸水、恶心、呕吐等症状。怎么和怀眉眉时的症状一个样？阿桃终于慌了。

岑老大也觉察到老婆阿桃身子不舒服，就开着农用车，载着阿桃来到乡镇卫生院。

这时候，乡镇卫生院正处在低谷。不仅房屋破旧设备落后，技术力量流失更加严重。

岑老大明显感到，这次来乡镇卫生院，和十年前送唐四海时相比，变化很大。

房子还是那些房子，只是显得更加破旧不堪。门板多年没有刷油漆，已经露出了原木；窗子上损坏了几块玻璃，也没有及时更换新的，而是钉上一块块塑料布，临时糊弄着。

那个给唐四海缝合伤口的中年医生，已经上调到了县医院，还有那个给阿桃切脉的老医生，也已经退休了。

接待阿桃和岑老大的，是一个分配到乡镇卫生院时间不长，溯州卫校刚刚毕业的女医生任小红。

任小红听了阿桃的病症陈述，她也怀疑阿桃怀孕了。可是，她不会切脉，而乡镇卫生院既没有B超机器，也没有化验HCG和孕酮的设备试剂，只能靠早孕试纸来诊断。她记得卫校老师曾经不止一次地告诫她们，单靠早孕试纸来诊断早孕，是很不安全的，因为它不能排除宫外孕。如果能够化验孕酮和HCG的话，孕酮一旦小于10，或者HCG值隔天没有翻倍，都有可能是宫外孕。诊断早孕和宫外孕最好的办法，是做一个子宫和附件的B超。

任小红说：“我听了你诉说的这些症状，十有八九可能是怀孕了。但是，咱们卫生院没有B超机，不敢断定你的受精卵到底在哪里着床，是不是宫外孕？”

“我看，你们还是到乡镇计生站，去做一次B超吧！

计生站的女医生看了看B超屏幕，就在阿桃的报告单上写下了“早孕六周”几个字，然后告诉阿桃和岑老大，抓紧时间到计划生育办公室补办二胎生育证，如果无证生下孩子，是要罚款的。

“岑老大，是不是你在我吃的药上动了手脚？”阿桃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张俏脸顿时黑了下来，厉声质问丈夫岑老大。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岑老大急忙又略带紧张地辩解道，“我真的从来没有动过你吃的药！”

阿桃看岑老大的样子不像撒谎，就拉开床头抽屉，从里面拿出几只还没有使用过的套套，打开包装之后，果然每只套套上都有几个针眼大小的洞洞。再拧开那个装着紧急避孕药的小瓶子，药片的形状没有什么变化，阿桃咬下一点儿尝了尝，一股果味VC的味道，迅速布满了口腔。

“唉，还真是孽缘啊！”阿桃什么都明白了，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暗暗地说道。

关于男女之间的那点儿破事，曾经有人戏谑地说，在巴掌大的地方，犯了天大的罪。阿桃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白白净净文质彬彬的唐四海，却疯狂地爱上了她这个已经为人妇为人母的残花败柳。唐四海曾经三番五次地提议，让阿桃和岑老大离婚，然后嫁给他。阿桃也曾动过心，可当她转眼看到可怜巴巴心地善良的岑老大时，她就狠狠地掐灭了那个念头。而唐四海却是老房子着火，彻底没救了，又仿佛脱缰的野马，再也无法控制了。

“要发家，买大发”，那时候天津大发面包车的广告，每天都在中央电视台滚动播放。那句广告词和那款黄色微型面包车，已经深深植入到全国人民心里。“大发”几乎成了那个时代微型客车的代名词，地不分东西南北，人不分男女老幼，全国十多亿人，几乎没有不知道“大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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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讨好阿桃和岑老大，唐四海就主动给他们买了一辆天津“大发”。

那时候，摩托车在溯州刚刚兴起，一辆重庆80，差不多就是一个普通工人两年的工资，一辆本田125，差不多就是一个普通工人五六年的工资。买辆汽车，对于一个普通工人来说，那绝对是遥不可及，不敢奢望的事情。对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就是做梦也不敢想。

岑老大创下了沈家牌楼好几项历史纪录，村里第一家盖二层小洋楼的，村里第一家开商铺的，村里第一家购买电视机的，村里第一家安装电话的，村里第一家置办六轮农用车的，现在又创下了一项新的纪录，村里第一家拥有家庭汽车的。

古人说，不患寡而患不均。岑老大理所当然地成了全村人的靶子，招惹了不少羡慕嫉妒恨。同时，人们对岑老大头顶上那顶帽子的颜色，也免不了评头论足、指指点点。

那时候，交警对酒驾控制得还不是很严格，着名喜剧演员牛振华、年轻相声演员洛桑都是因为酒后开车而殒命。当然，那时候溯州乡下的老百姓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也买不起汽车。不过却有不少先富起来的人家已经置办了摩托车，摩托车出车祸的概率似乎更大。当时，溯州有一句流行很广的俗语——要想死得快，买个一脚踹。沈家牌楼及其附近村子，都有年轻后生酒后骑摩托身亡。

阿桃知道自己男人嗜酒如命，恐怕他出车祸，就和他再次约法三章——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岑老大开始并不以为然，辩解说：“他们摩托是两轮，咱们汽车是四轮；他们摩托车骑着稍不小心，就会歪倒把自己砸在车底下；咱们汽车无论停在哪里都是安安稳稳的，想把它推倒都不容易。再说，他们摩托是‘肉包铁’，咱们汽车是‘铁包肉’；他们摩托车发生点儿剐剐蹭蹭，受伤的都是人，咱们汽车就是发生点儿剐剐蹭蹭，伤的也不过是外面的铁壳子。两者能一样吗？”

“既然喝酒，那就别开车！”没有想到，阿桃却是认真的，俏脸一寒，当场就缴了岑老大的汽车钥匙。

岑老大只好低头认输，在给阿桃写了“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的保证书之后，才重新把汽车钥匙拿到手。

以后的几个月，岑老大果真严格按照章程办事，绝对“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以前，岑老大基本上每天两顿酒，中午半斤，晚上八两，整天晕乎乎的。自从和阿桃约法三章之后，岑老大就把中午这半斤酒省了，只在晚上喝一顿。即使偶尔中午喝了酒，他也会把汽车钥匙主动上缴阿桃，绝对不会再开车。

谁也没有料到，就在阿桃即将临盆分娩的前几天，岑老大却出事儿了。

本来依着阿桃，二胎就在家里分娩，顶天请乡镇卫生院的护士，到家里给自己接生就不错了。生头一胎的时候，家里条件不是很好，连公社卫生院的女护士都没有请，不就是请了本村的一个接生婆嘛，何况大多数产妇生二胎都要比生一胎顺利得多。

岑老大却不这么想。为了确保阿桃母子平安，岑老大坚决不同意，找什么村里的赤脚医生或者什么乡镇卫生院的女护士。他坚决主张，阿桃要到条件好的县医院或县妇幼保健院，让专门大夫给接生。

算算再过七八天，就是阿桃的预产期了。一大早，岑老大就开着他的“大发”，去溯州城给即将出生的孩子买奶粉、奶瓶、奶嘴，小衣服、小被褥等等；同时，阿桃生孩子，要用不少卫生纸，乡镇商店里的卫生纸粗糙不堪，按岑老大的话说，揩屁股都剌腚，他还要给阿桃买些高档精致的卫生纸。

结果，下午一点钟的时候，阿桃就接到了交警的电话，说她男人出车祸了，让她到事故现场处理善后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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