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成奎老爹的土葬仪式搞得规模很大。
马成奎给老爹占了一口上好的柏木棺,三长两短都是六寸厚的鲜柏木板材。抬架子的把头试了试棺椁重量,估计得有一千多斤。把头说,这样真材实料的好棺椁,得使用两班三十六个架子工。
马成奎虽然只有兄弟一人,但是他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马家在神头村属于旺族,有三百多口人,凡是姓马的无论男女老少,全部披麻戴孝,给马成奎老爹送葬。马成奎在溯州比较亲密的朋友一百多人,还有他公司的二百多职工和马仔,这些人不仅出席了昨天在殡仪馆举行的遗体告别仪式,今天也都戴着黑纱白花加入到送葬的队伍。神头村大街小巷的空闲地上,到处都停满了车,仅仅为送葬人员准备的大巴就有十四五辆之多。撒纸钱的,燃放鞭炮的,运送纸人纸马以及花圈扎彩的还有接近十辆车,几十号人。神头村一千来口子人,几乎全都参与到了马成奎老爹的丧事中来,从事劳忙服务的五职三办人员就有一百多人。
为此,马成奎在一处空闲院里安置了七口大锅,杀了两头猪,宰了十只羊,买了四百斤牛肉,二百只鸡,三百条鱼。在村小学的操场上,摆放了一百多张圆桌,一千多个凳子。
临近中午,十几个厨师各自忙着手里的活计。一口大铁锅里,浓稠的汤汁微微冒着小泡儿,散着浓浓的肉香。一块块用稻草捆扎的五花肉,每块有六寸见方,经过五六个小时的卤煮,已经变得非常软糯,用筷子一划就破,入嘴都不用咀嚼,轻轻一抿就能滑下喉咙。一条条蒸熟的大鲤鱼,码放在一尺二的大盘子里,两头还直打晃。鱼身上覆盖着一层细细的葱姜丝和红红的辣椒丝,正等待着热油的浇淋。一块块孩子拳头大小的羊肉,在一锅牛奶一样浓汤里翻滚。厨师准备好了一个个砂锅和碧绿的香菜末,随时都可以出锅装盆……浓浓的饭菜香味儿直冲上半天空,飘过好几条街道,半个村庄都能闻得到。
马成奎老爹的墓穴距离村子有十几里远,位于神头山深处的一个山坳里。这是马成奎花了五万块钱,请风水大师钦点的墓穴,又花费五十万块钱才买下的墓地。
俗话说“山主人丁水主财”,风水大师说,马成奎老爹的墓穴依山傍水,老爷子头枕北面山势稍高的神头岭,脚蹬蜿蜒曲折的流金河,东西两厢都是连绵不断的小山丘,三面环山,一面临水,聚风藏气,实在是绝好的风水宝地。一定能够保佑马家后世人丁兴旺,财源滚滚。
下午四点,三声炮响。高音喇叭里传来的哀乐,响彻云霄。管事的把头一声吆喝,三十六个壮汉抬起罩着棺罩的棺椁,缓缓沿着神头村的主街道往村外走去。
棺椁前头,马成奎手持白幡,弓着身不停地倒退着,为老爹亡灵引路。棺椁后头,先是三百多披麻戴孝的亲戚同族,再往后就是二百多胸戴白花臂佩黑纱的朋友同仁,长长的送葬队伍从村头一直蜿蜒到村尾,足足排列了二三里。在送葬队伍的最前头,六个半大小子,把纸钱撒得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满了整条道路,六个燃放鞭炮的小伙子,一辫接一辫的鞭炮,直接排出了四五里,随着鞭炮噼里啪啦的不停炸响,空气中腾起一股股淡蓝色的烟雾,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儿,地上则铺满了厚厚的一层碎纸屑。
马成奎老婆聂慧玲怀里抱着罐子,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头,虽然嘴里不停的“爹啊,亲爹啊”的干嚎着,眼睛里却没有流下多少泪水。马成奎的几个姐妹,虽然嚎的没有聂慧玲响亮,却是真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至于后边一众头戴孝帽身披麻衣手里拿着哭丧棒的马姓族人,则一个个施施然,他们不停的议论着马成奎姐妹,说这个是真哭那个假哭。甚至,还有人议论中午的红烧肉怎么样,葱油鱼怎么样,你喝了几碗酒他吃了几碗饭。
即使中途众人坐上了大巴,棺椁也抬上了一辆卡车,六七百人的送葬队伍到达墓地时,也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太阳已经压在了树梢上。
人们慢慢的向已经挖好的墓穴聚拢过来,棺椁下葬之前,还有不少繁琐的仪式。老爷子的女婿、外甥,要在棺椁前头磕九个头施九叩礼;亲朋好友要鞠三个躬,马成奎要在墓穴前把一个瓦盆摔碎。
等主持下葬仪式的先生,让马成奎摔瓦盆的时候,太阳已经没入树梢,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
黑漆金字的棺材,静静地停放在一片枯黄的草地上。距离棺材不足两米的地方,早有人在那里放置了一块青石和一个陶制的瓦盆。
马成奎按照礼仪先生的吩咐,一步步踩着枯黄的草地,走向那个瓦盆和那块青石。早有人告诉过他,瓦盆如果一次摔不碎再摔第二次,是很不吉利的。马成奎心里思谋着,自己一定要把那个瓦盆高高举起,一次就在青石上把它摔得粉碎。
就在马成奎距离青石瓦盆仅仅一步之遥的时候,他觉得左脚似乎踩在一根类似井绳的东西上了。没有等马成奎反应过来,一条被踩到尾巴的“过山风”,从枯草丛中弹跳而起,一口咬在了马成奎的小腿肚子上。长长的蛇牙隔着一层单裤,死死地嵌在小腿肌肉里,马成奎用力甩了两次竟然没有甩掉。
当周围人们赶过来,用哭丧棒挑开这条两米来长、小儿手臂粗细的“过山风”,用哭丧棒敲打它时,它竟然吐着红色的蛇信子,高昂着扁平的三角脑袋,朝打它的人游来,吓得那个人,扭头就跑。还好,有人反应灵敏,搬起那块青条石朝“过山风”的脑袋砸去。虽然“过山风”的脑袋被青条石砸在底下,露在外头的蛇身和蛇尾依旧不停甩动。又有人拿来挖墓穴的铁锹,把蛇身直接给铲成了几十块。
这时,马成奎已经疼得倒在了地上。嘴里不停地喊着:“疼!疼!疼死我了!”
聂慧玲慌得扔掉怀中抱着的罐子,跑过来抱住自己的男人:“成奎,你不要吓唬我,你觉得怎么样?”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东西了!”马成奎把自己的右手放在那只好眼跟前晃了晃,竟然什么也看不到。
“这,这可怎么办哟?”聂慧玲一时六神无主,都快急哭了。
等人们打死那条“过山风”,就都围过来查看马成奎的伤势。有人说,赶快找瓶水,给他冲洗冲洗伤口;有人说,给这条蛇拍张照,好让医生断定是什么毒蛇,好对症下药;还有人说,要在伤口的上方用绳子捆扎一下,不要让毒液流到心脏里去,又有人说,赶紧准备车辆,要把人抓紧时间送到溯州市人民医院,其他医院恐怕没有抗毒血清。
聂慧玲已经吓得腿肚子抽筋,脑子一片空白,干扎煞着两只手,不知道干什么好。
幸亏人多,有人撕掉马成奎的裤管,用矿泉水反复不停地冲洗伤口;有人捡起马成奎的扎腿带,在被蛇咬伤的伤口上方不远处,用力系住,阻止毒血回流心脏。
午庆红的司机开过来他老板的座驾,众人七手八脚的把马成奎这个二百多斤的大胖子抬了上去。
聂慧玲感觉自己男人虽然大张着嘴,还是喘不过气来,本来就黑的脸憋得更黑了。她的手一直搭在自己男人的寸关尺上,也许因为紧张,有几次她几乎都摸不到男人的脉搏了。明显的,自己男人的身体逐渐变冷,庞大的身子颤抖着收缩成一团。
“老马,你可要挺住啊!“聂慧玲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虽然高级奔驰轿车的时已经达到了一百五,在限路段已经两倍半,还连续闯了十几个红灯,完全达到了度极限,马成奎却终于没有坚持到医院,在距离溯州市人民医院还有十几公里的时候,他没有了呼吸,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聂慧玲还是疯了一样,催促着司机“快,快,再快一点!”
唐四海接到外甥午庆红的电话,立即就让溯州市人民医院院长组织最强的力量,务必尽最大努力保住自己外甥的性命。院长不敢怠慢,从唐四海过来的照片看,伤者应该是被眼镜王蛇咬了。院长采取一级应急预案,很快医护人员全部到位,抗毒血清也已经准备就绪,并且还向省医院申请支援,随时都可以从省医院调取抗毒血清。
然而,当马成奎被从担架上抬过来,主任医师仅仅看了一眼,就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是,他还是让急救室医护人员对患者实施心电复苏,气管切口,上呼吸机、采血化验、注射抗毒血清等一系列措施。但是,所有一切都是徒劳,两个小时的紧急抢救,并没有挽回马成奎的性命。经血液化验,现马成奎的血液里眼镜王蛇蛇毒含量居然接近1oo毫克,这分量足以杀死一头体重三吨的大象。根据权威数据显示,一个成年人只要中毒12毫克,如果在半个小时没有及时给予药物治疗就必定会丧失生命。像马成奎这样状况,就是大罗金仙再世,也难救他性命。
吃了,喝了,玩了,值了。这些年,被马成奎祸祸过的女人没有二百也有一百多,仅仅被他糟蹋的女学生就不下二十个;被马成奎打伤致残不下一百人,直接间接死在他手里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前几天在离奇车祸中死亡的宋明德和澹台风敏,警方就高度怀疑和马成奎有关。只是还没有调查清楚,这个家伙却先挂了。
被马成奎欺压残害过的人都认为,马成奎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就是马成奎那些狐朋狗友,也大多说他这一辈子够本了,死得不亏。
然而,却有一个人,坚持认为马成奎是被人害死的,死得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