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亮,沿街的铺子还没开门,掌柜睡得浅,她下楼他就醒了,这会儿送走人,睡意又涌了上来。
回屋继续睡是不可能了,他熄灭灯笼,准备趴在大堂的桌边打会儿盹。
门掩着,只留了条窄小的缝隙,他双手枕着侧脸,面朝着门的方向,半梦半醒间,隐约闪过微弱的亮光,倏地睁开了眼。
男子提着盏圆灯笼,浑身裹挟着清晨的寒意,像根修长的翠竹立在门口,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掌柜坐起,瞌睡全无,“公子来找小娘子的吗”
“我坐会儿。”
天边露出鱼肚白了,大堂光线昏沉沉的,他抬眉往楼上瞅了眼,随手将灯笼搁在桌上,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掌柜小心翼翼觑着他神色,沙哑道,“小娘子已经走了。”
男子顿住,脸颊蹦了蹦,掌柜起身点亮桌上的灯烛,望着跳跃的火光道,“昨个儿公子走后小娘子就心神不宁,夜里一宿没睡,一刻钟前,落寞的往城门方向去了”
男子搭在桌上的手紧了紧,一言不。
“小娘子在客栈住了五晚,该是没钱了,结账后,我看她手里就剩两个铜板了”
“”
掌柜虽觉得小两口不登对,但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亲,他说话自然向着云巧些,又道,“往常,她离开客栈眉开眼笑的,今个儿则魂不守舍的,一个劲往县学瞄,走两步就揉眼睛,好像眼里有沙似的”
“那会儿街上黑灯瞎火的,走出去老远,我才听到两声呜咽,哎”
短短几句,他就将云巧失魂落魄委屈难过形容得栩栩如生,他经常和人打交道,最明白怎么说勾起人的悲悯,哪晓得桌边的男子刚刚还紧张担忧,突地扯着嘴角笑起来。
他生了双杏眼,笑起来,宛如春日拂过荷塘的风,温柔舒服。
他双唇微启,“掌柜,你瞎说的吧。”
“”掌柜瞪大眼,他怎么知道死不承认,“我骗公子作甚,小娘子真的天不亮就离开客栈了。”
唐钝沉默了。
跳跃的光映在他眼底,安静无声,他信她走了,但她会哭他不信,她娘坚韧,从小就教她怎么适应悲惨的生活,人前是不会哭的,“她吃了早饭走的吗”
掌柜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嗓门也大了,“没有,她没钱了。”
钱她是有的,就怕她犯傻不会花,她既说沈云翔给她钱,想必去过莲花村了,此番该是回长流村了,她就两个铜板,租牛车明显不够,这么早出门,又想走路回去
山里有西凉细作,若碰着
他感觉心揪了下,不敢往下想了,仓皇跑了出去。
掌柜叹气,忍不住唠叨,“小娘子年龄小,你深明大义,多让着她啊。”
都是些什么事
见他忘了提灯笼,他拿过追出去,人已经跑出去老远了。
云巧到城门时天儿已经亮了,附近村子的人进城做买卖,城门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出城倒是宽泛,她身上还有两串钱,走到香味浓郁,烟雾腾腾的早摊前,“老板,这黑鸡蛋怎么卖”
老板被这说法逗笑了,“姑娘,这是茶叶蛋,我从男方学来的,五文钱两个”
煮鸡蛋只要两文钱,这个要贵半文。
她咽了咽口水,“好吃吗”
“好吃,不是我吹牛,整个涟水县卖茶叶蛋的,没有比我家更正宗的了”
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我买八个。”
“好呢。”
刚出锅的茶叶蛋滚烫,她握在手里,来回掂,“这个坏了。”
“没坏,破壳而已,破壳更入味,你尝尝就知道了。”
云巧退回去,“我要没坏的。”
老板点头,“行。”
八个茶叶蛋,七个装好放背篓,一个剥来吃了,老板收好钱,朝街上吆喝两声,只见小姑娘去而复返,她嘴里含着冒烟的鸡蛋,惊喜的说,“老板,茶叶蛋真好吃。”
于摊贩而言,这种是最大的赞美,老板笑哈哈道,“我没骗你吧,贵有贵的好处。”
“我以后还来买。”云巧两只手捏着鸡蛋,肩头的扁担晃悠悠的,老板贴心替她扶着,“以后常来照顾我家生意啊。”
“好。”
前两次进城她就注意到这个摊了,但老板都说卖完了,幸好今个儿起得早。
鸡蛋下肚,心里瞬间得到满足。
以致看到李善都顺眼很多。
他穿着身黑色长袍,面庞冷硬,身侧站着个倒三角的中年男子,与他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身后还跟着十来个人,长春和长夏也在其中。
两人看到他,走到李善跟前指了指她,只见李善扭头望过来,眼眸黑沉沉的。
她弯眉,蹭蹭跑过去,“李善,你怎么来了呀”
“”李善看了眼长春,波澜不惊的眼眸有丝皲裂她这是闹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