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灵犀则哭泣起来,对着他说道:“张大哥,你应该比我小,我不知道……我不想死……你让她不要扎我,我怕疼,张大哥……”
说的断断续续,不停地咳嗽。
“我知道,我知道”,张文书柔声对她说,握着她的手臂,轻轻将她拉过来。
胡灵犀趴在他的怀里,边哭泣边咳嗽,乌黑的血吐了他一身。张文书让她将头靠着自己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道:“不怕,不怕,我答应你……待会儿我来处理……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就像在哄孩子。
薛甜甜看着,握了握刀,又放下了,叹息了一声。
“张大哥……谢谢你,你再等我会儿”,胡灵犀渐渐平静下来,只是周身皮肤颜色青黑,面上已是死气沉沉,说话仿佛呓语。柔柔的,很缥缈:“弄脏了你的衣服……我眼睛有些痛……谢谢你……我快走了……”
胡灵犀明白事情不可挽回。
但她不想还是个活人的时候,被人一刀杀了。
而张文书算是答应了她。
薛甜甜觉得有风险,长痛不如短痛,手却被赵世清握了握。她转头,见自己的男友面色平静,但态度坚决,也便没再坚持。
一旁的张伦,此时却站起了身。
他没有看向6沉沉,也没有看向薛甜甜,却对坐着的张文书,微微鞠了个躬,说了句:“拜托了。”
张文书有些惊讶,抬眼看去,心中却有些不忍,说道:“张伦兄,你可以……再等等……”
张伦此时的状态还好,尽管病毒也在自腿上蔓延,但比胡灵犀慢许多。张文书既答应了胡灵犀,当然也会答应他。至少,还来得及吃几只青蛙,喝几杯薄荷茶。
却见张伦洒然一笑,说道:“我活了几十年,上学时懵懵懂懂,浪费许多时间。后来入了社会,工作也是得过且过,整天稀里糊涂,活的窝窝囊囊。灾变来了,便跟人群跑来跑去,也知要去哪,也不知想去哪。如今人生最后一程了,我不想又浑浑噩噩的,至少,想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张文书闻言,见他神色平静,言谈清晰,竟有种说不出的气度。
心中不免也起了豪情,道了一声:“好!”
拍了拍胡灵犀,轻声说道:“你且坐会儿,等我回来,我送送张伦兄。”
站起身,伸手向薛甜甜,说道:“薛姑娘,有劳借把锋利些的,谢谢。”
未待薛甜甜答话,赵世清也站起身,自女友身后“呛”的一声抽出一并利刃,双手托着,郑重地递给张文书。
张文书点头感谢,也郑重地双手接下。
“大家继续用餐,再饮些茶”,张伦微笑,挥挥手,与众人作别,转头对张文书说道:“咱们挪几步,以免鲜血淋漓,扰人兴致。那棵树下看着凉快些,风景也好,咱们去那边,如何?”
张文书哈哈一笑,说道:“悉听尊便。”
两人倒也干净利落,言罢,迈步就走,径直往远处的大树走去。
夕阳晕染了云霞,映进傍晚的水洼。
芦花与香蒲也着了红装,在晚风里摇曳。
大树下的人影,被夕阳拉的很长。
景色美极了,只是有种说不出的凄凉感。
赵世清立在远处,遥遥地看着远方,嘴里哼唱起不知名的曲调。听着有些古雅,没有词,但却让人明白,大概是送别的意思。
曲调在风里飘散。
但众人觉得,芦苇听见了,飞鸟听见了,不认识的花草听见了……树下的两人听见了。
没有人说话,都静静听着。
张文书一个人走回来的,晚风吹着他的衣服,温柔的仿佛天地在低语。
人群中的胡灵犀却踉跄起身,歪歪扭扭,差点跌坐回去。她的目中已青白一片,模模糊糊地看不见东西。浑身僵硬,喉咙里咯咯响动。
她已经没有多少理智。
却听见了张文书的脚步,踉踉跄跄地向他走去。
她记得,这个温柔的男人答应他,会送她走的。
她怕疼,不想死。
却也不想只剩血肉,在这时间晃荡。
眼睛看不清,脚下磕磕绊绊,却没有停下。依然循着声音,向前走,她张开了双手,努力地说着:“张大哥……张……我有些冷……你再……抱抱我……张大哥……你再……”
张文书迎上来,抱住了她。
胡灵犀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说道:“我……我感觉冷……冷……我……要走……了……我……有点害怕……张……我有点怕……”言语里已不再恐惧与难过,只一再重复说过的话。
她对世间最后的信任,给了这个刚认识的陌生人。
一个比自己小,自己却喊着大哥,满脸胡须,看不清面目的男人。她就要死了,却用仅存的理智,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扑进一个人的怀里,准备离开这个世界。
张文书用下巴抵了抵她的脑袋,眼眶里再也兜不住许多,落下泪来。
“不怕,不怕……我来送你……不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