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罗拉光是想想都觉得一阵不寒而栗,同时也意识到一个事实:“他好像对所有和霍格沃茨有关的东西都特别执着,不单单是有关斯莱特林的。”
“因为在这里,他得到了他的身份,学识,血统,地位。所以他会这么执着。”斯内普不带感情地回答到。这让他在某种程度上也想起了自己,当初他刚来到霍格沃茨的时候,也是如此。以为自己可以摆脱原生家庭的阴影和衰败,以为可以完全掌控和改写自己的人生。
他痛恨自己那个不负责任终日酗酒,只知道对他和母亲殴打谩骂的麻瓜父亲托比亚。任何一丁点关于魔法的事都会托比亚暴怒不已,他对于斯内普的意义来说完全等同于噩梦和腐烂的污秽。与此同时,斯内普更讨厌周围那些无知又愚蠢的麻瓜们对自己家的指指点点,冷嘲热讽。
力量和地位决定一切,斯内普很早就懂得这个道理,也是斯莱特林们心照不宣的一条定律。
在有一段时间里,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为了斯莱特林而生的。直到他因为过于急迫地追求这些而间接害死了莉莉,他才逐渐从这种狂热中清醒过来。
莉莉是一团热情灿烂的火,纯粹无暇。他从来都没有真正触碰到过她,只能远远看着,每次他试图靠近的时候都会被火焰的滚烫灼烧得遍体鳞伤。
有时候斯内普会觉得他自己就是一个陷入泥沼的堕落者,他和莉莉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所有的自我保护和盔甲都是不被对方所接受的。要想拥抱住她,斯内普就得把那些他赖以生存的武器和伪装都丢开,把他藏在沉重黑暗下,赤裸到脆弱的灵魂暴露在烈火中。
毒蛇只有被绞断了毒牙,才拥有去亲吻鲜花的权利。
然而失去了毒液和尖牙保护的蛇,注定会失去生存的能力。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去渴望那团无法被触碰的火花,因为他们根本无法共存。年少时的惊鸿一瞥,只是为了让斯内普用这二十多年的时光去醒悟,他们完全不合适。
这个叹息而出的结论让斯内普的身体僵硬住了,连带着手里魔杖尖上的荧光也跟着暗淡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弄不明白究竟刚刚真的是自己在这么想还是别的什么。
奥罗拉被荧光亮度的突然变化晃到眼睛,伸手揉了揉后,说:“其实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对斯莱特林的执着吧抛开观念不谈,他的许多做法似乎都在朝斯莱特林先生靠拢,甚至是想越过去。”
她的话挑动到了斯内普思维中的某个点。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奥罗拉话里的一部分:“朝斯莱特林先生靠拢”
“对啊。”奥罗拉伸手数着,“观念就不说了。魂器是这样,黑魔法钻研是这样,对霍格沃茨的一些奇怪执着是这样。还有邓布利多教授后来给我看过的一部分记忆里,他后来的样子”说到这里,她不禁皱了皱眉,像是被什么给吓到,“看起来像条蛇”
奥罗拉的话还在继续,然而斯内普已经没有在听了。他忽然想到八年前,斯卡曼德刚刚被授予梅林爵士团二级魔法师称号的时候,黑魔王曾经试图将他收归麾下,但是失败了。
那时候斯内普对天生驯兽师这种人还不太了解,也没去深究过为什么黑魔王想要斯卡曼德的加入。但是现在他懂了,因为天生驯兽师和蛇佬腔这两种天赋既相克又互补。
“如果他依旧无法选择该有的立场,那他往后也不用再出现了。”黑魔王轻描淡写地下达了最后通牒,语气里的阴鸷冷酷铺陈得如此自然,眼睛是一种很深沉的红色,浓厚得非常血腥,看人的时候永远冷光凛冽。
他赋予了他所挑选出的那些精英食死徒们一旦到了他指定的最后期限,就可以肆意进攻斯卡曼德家族的权利。因为蛇佬腔是他最引以为豪的能力之一,是他身上流淌着斯莱特林血脉的最有力证明。黑魔王不可能让任何人有哪怕一丝的机会来侵犯这种神
圣感。
如果不能像萨拉查斯莱特林那样得到一位同时代天生驯兽师的帮助,那就干脆把他毁掉。
这么看起来的话,奥罗拉的确说得没错,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黑魔王在许多方面都在朝萨拉查斯莱特林靠拢。
可是
斯内普看着身旁的少女,她的眼神安静柔和,长垂娓,丝上的色彩清薄温婉到几乎要融化在地下室的漆黑空气里。头一次,斯内普是如此清晰到几乎惶恐地意识到,奥罗拉也是个天生驯兽师,而且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如果将来有一天黑魔王真的回来了,那会怎么样
这个念头让他有些不敢深想,接近麻木的冷意从血液里攀爬上他的手指,凝固住呼吸。
“谢谢您送我到这里,教授。”奥罗拉回头,过亮的荧光让她看不清斯内普的脸,“晚安,您早点休息。”
说完,她搂着已经在怀里睡着的火蜥蜴,举起魔杖点亮荧光朝赫奇帕奇宿舍的方向走了过去。斯内普收回照明用的咒语,看着她和那丛光芒一起逐渐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处。
他忽然没来由地想起一个多月前的那天,奥罗拉无比平静地在他面前召唤出守护神的场景。那时候她就是这样站在一片细腻冷调的光里,一如他在冥想盆的记忆里初见她的时候。
她和她的名字一样,是光。
下雪了。
今年的气温降得格外迅猛,没有任何缓冲,所有过渡用的秋季衣服都被收起来,突如其来的霜冻和严寒逼迫学生们直接扒出厚实的冬装裹在身上。
早上起床的时候,赫奇帕奇休息室里格外明亮,因为窗户上结了一层薄脆的半透明冰晶,魔法引导进来的光线穿透而过,能看到上面的每一丝凝结纹路。雪光冷璨,在玻璃上拉出一道幽蓝泛灰的朦胧影子,给整面玻璃带来一种过于冰冷的怪诞美感,看久了会觉得好像在凝视着某种联通未知世界的地图,精巧细致到让人赞叹。
奥罗拉缩在沙上朝手心呼出一口气,白雾化水,沾上她的眼镜。她用围巾擦干净,仰头盯着挂满翠绿植物和各类花卉的休息室穹顶,摸着趴在自己膝头的黑猫布莱特的耳朵,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冬天
来了,意味着直到开春都不会停止的白雪,也意味着她在未来的几个月内都不被允许去到外面,也不能长时间盯着窗外。
这才几个星期,奥罗拉就觉得自己快霉了,再这样下去,霍格沃茨的屋顶迟早有一天要被她用眼神盯穿。
她爬下沙,把凌乱逶在围巾和衣领里的丝拢顺,准备去图书馆消磨下时间。不过还没等她走出休息室,挎包里已经被憋了大半个月的魔法生物们就在里面叽叽咕咕地闹腾起来了,死命想要从里面挣脱出来。
奥罗拉抱紧挎包蹲在壁炉旁,把拉链拉开一条缝:“葡萄酥,巴克比克,安静点。你们不要逼我这个时候下来,乖啊。”鸟蛇气鼓鼓地瞪着她,咬住她的一缕头使劲扯。
绿龙在下面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头顶还趴着一只跃跃欲试的象鼻穿山甲,似乎在掂量集体越狱的成功率有多大,巨大的清澈眼珠滴溜溜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