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背了两袋粟米,但此刻的陆景却觉得肩头顶多也就四五十斤的重量。
他抬头又观察了一下身边其他正在扛货的脚夫,发现除了牛九外每人所背粟米也依旧还是三四袋。
这么看来如今他体内的那股暖意并不是错觉了。
随后陆景心中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顾不得身上的米袋,直接扎下了一个四平马,结果……和之前一样,还是感受不到任何气感。
自己这是想多了吗,陆景挠头。
而他身后的脚夫这时却是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干这一行每天都是在跟时间赛跑,货物就那么多,谁能多跑一趟就能多挣一趟的钱,腿脚慢的说不好就得饿肚子。
所以没人想欣赏陆景的站桩表演,很快就有人催促道,“让开让开,快莫多想了,就你那副小身板怕是连婆娘都背不动,当心在床上被压折了腰!”
随着他这句话出口,船舱里顿时也充满了快活的氛围。脚行挣得是辛苦钱,里面又都是粗人,大家伙平日里也就只能这么找找乐子。
陆景倒是也没放在心上,他只是想知道自己身体里那股暖意是怎么回事儿。
于是他想了想,对身后两人道,“再加一袋吧。”
两个脚夫闻言也没说什么,就又抬了一袋粟米放在陆景的背上。
见状船舱里的笑声也逐渐低了下来,尤其是之前那个出言之人,大概是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又小声嘟囔了一句,“少年郎,瞎逞强。”
而让他没想到自己这句话才出口,就听陆景又道,“再来一袋。”
这一次陆景身后的两个脚夫脸上也露出了惊诧之色,他们和陆景并不相熟,但同在一个码头讨生活,多少还是有点印象的,知道这个少年平时也就是二百多斤的负重,咬咬牙或许能背上三袋粟米,但是四袋的话,明显已经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其中一人忍不住出言相劝道,“莫要赌气,蒋老八说话难听,这事儿帮里的弟兄们都知道,你不搭理他就行了。”
();() “不妨事,我还有余力。陆景却答道。
他说得是实话,随着米袋数量的增加他身上的那股暖意也越来越盛,陆景想知道极限在哪里。
然而落在那两个脚夫的耳朵里却怎么听怎么有些不自量力,但三人本就并非熟识,既然陆景一意孤行,那另外两人也没有一定要拉着他的道理,只是心中已然也存了些看笑话的想法,一起动手将第四袋粟米放在了陆景的肩上。
结果就见少年的身子连晃都没有晃一下,陆景眨了眨眼睛,这次干脆直接道,“再来两袋吧。”
两个脚夫齐齐色变,陆景背上现在已经有四袋粟米,再加两袋就是六袋,六百斤,这重量就算牛九怕都没法承受,但是他们见陆景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且此刻的少年看起来也的确并未显露任何吃力之色。
于是两人一咬牙,又抱来了两袋粟米,而这时船舱里的其他脚夫也都相继注意到了这边发生的事情,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边的动作,陆景其实感觉自己还有余力,
但他之前漏算了一件事,那就是背上的米袋是越落越高的,再往上加,陆景倒是还背的动,然而手却有些护不过来了。
于是陆景也只能作罢,就这么在一众惊愕的目光中走出了船舱。
身背六百斤的粟米,陆景却并没有感到寸步难行,相反比他之前只背两袋的时候走得还快。
尤其随着暖意在他的身体里游走,丹田处的胀痛似乎也减轻了几分,让陆景更是脚下生风。
他居然后发先至,超过了原本走在他前面的牛九,之后又陆续超过了七八名脚夫,直到前方再没有了同行,陆景脚步依旧不停,穿过人流拥挤的坊市与仅能容一人通过的斜巷,又过了一座桥与两条街,最终将那六袋粟米一口气给背到了城西面的一家米店。
而此时一位青竹帮的先生正站在米店的后门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等着清点货物计算签筹,只是那位穿着褐衣,留着短须的先生显然没想到会有脚夫来的这么快,尤其等他看到陆景肩上摞起的米袋时更是怔在了当场,原本半眯着的眼睛也大睁起来,以至于都忘了发放签筹。
();() 于是陆景不得不出言提醒了他一下,“六袋粟米。”
“几袋?”褐衣先生尽管已经数清了,可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来。
“六袋。”
“六袋什么?”
“…………”
陆景没想到陈朝也有喜欢玩马冬梅梗的同好,不过好在那位青竹帮的褐衣先生脱口而出后也自知失言,他当然知道陆景背的是粟米,只是却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六百斤的粟米,居然有人可以一路从码头扛到米店,而且看陆景的样子,虽然也出了汗,在喘着气,然而也没有什么就要筋疲力尽的样子,只是正常运动后的生理反应。
反倒是昨晚在青楼偎红倚翠的他看起来更疲惫一些,眼眶发黑,脚步虚浮,觉得身体好像被掏空。
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褐衣先生索性收起了手上的毛笔和账本,直接伸出一只手抓向陆景肩上一袋粟米。
“小心沉。”陆景好意提醒道。
但褐衣先生显然不相信这一袋粟米真有百斤重,他觉得这小子八成耍了什么小聪明,中途替换了货物什么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青竹帮的帮规可不是摆设。
结果他这一抓这下粟米袋纹丝不动,褐衣先生不信邪,第二次再发力,却是干脆抻着了筋,他捂着手腕,一副活见了鬼的样子,从一旁的竹筒里抽出了一只长签,两只短签,插进了陆景的腰带里。
一根长签,等于十根短签,这也意味着褐衣先生承认了陆景背了六袋粟米过来,虽然他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眼前这个少年是怎么做到的。
陆景将肩上的粟米背进了米店,而后也没怎么休息,就又直奔码头而去,整个人神采奕奕,就跟放学后背着书包往校外冲的小学生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