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很快就拎着自家的水桶回转了。
祝贤在家里的杂物间千辛万苦地找出一对落满灰尘的大水桶,这是盛水用的,又拿出一根扁担,准备亲自上阵挑水,廉颇年到八旬,尚食肉十斤,米吃十斗,他可才七十多,必须还能挑得动担子!
盛意提出合理质疑:“大爷,你这个可能不行。”
“哪个不行?你大爷我行得狠!”祝贤利索地答话。
这小子啥都好,就是不怎么会说话,什么不行,怎么能说一个老头不行?!
盛意直接出手把老头的扁担截了下来,把水桶套扁担的那根粗麻绳一拉一扯……咔嚓……断掉了,外层还有点灰飞烟灭的意思,洋洋洒洒地一层腐朽而成的灰。
祝贤:“……”
祝瑶:“……”
爷孙俩人眼睛瞪得像铜铃,像是完全没想到那粗麻绳会英勇牺牲,但事实上,经过十几年的闲置,它们没有再拿出来的那一刻就嘎掉已经相当给面子了。
可这其实更危险,如果盛意没察觉到,到时候水桶里装满了水,担到了肩上麻绳再断裂的话,惯性之下,可能扁担会把那边的耳朵都刮掉。
盛意依旧笑呵呵的:“我妈年初刚买了好几副新麻绳,我回家拿!”
小男孩又像旋风一样飞走了。
祝贤忽然叹了口气,瞧了瞧还没有回神的宝贝孙女,摸了摸她的小脸:“瑶瑶啊,以后跟着爷爷要吃苦咯。”
他当年离开村子时,誓要混出点样子,三十多才遇到了爱人结婚生子,他儿子也一样是晚婚晚育的,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真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原先家里光是日常照顾的阿姨就有两个,如今却要跟着他吃吃农村里的苦头,连水也得自己挑了。
祝瑶紧紧挽住爷爷手臂,把脸埋在了爷爷腰间。
等盛意带着新的红色粗麻绳回来换上后,总算是没有啥安全隐患了,红色的塑料水桶还很牢固,没有放在外头风吹日晒,预计再用三五年不成问题。
三人终于去到了村里的水井旁。
祝瑶新鲜无比地绕着水井转了好几圈,井口半人高,四周地面是修成了水泥地面的,从井口望下去,是一汪盈盈而动的井水,井壁上长满绿色的细密的小青苔,是一块块石头严密垒成的,人能踩着缝隙下到井下,是颇具智慧的老祖宗传下来的老古董。
当然,平常也没谁会下井,但每年春季村里都会派人下去检修一番,清除淤泥或者意外掉落的物品那些。村里也有不少人家里是花钱在自家院子里或者边上挖了摇水井的,但要说水味道好,还得是这口老水井,格外清甜些。
不过自家里有水井,省力省心多了,祝贤想着还是得在家里挖个井,不过这事情得花钱,只能从长计议。如今他唯一的收入来源是每个月的退休金,不多不少,够他和孙女吃饭生活的,攒一攒打个井应该不是啥大问题。
盛意的力气很大,汲水的小水桶一抛一翻,桶里就盛满了水,他边收绳边上提,动作又快又有劲,祝贤在旁边也利落地把大水桶给刷干净了,两人配合起来很是默契。
祝瑶看了五六回,提出想自己试试,盛意犹豫了下把桶递了过去,还说了些要点,强调要抓牢绳子,稳住下盘。
抛出去,抖一抖,翻转,等水自动进入满了,提拉!
步骤都掌握了,祝瑶充满期待地放开了绳子,被水桶的重力一带就差点猛地扎入井水口。
祝贤大惊失色:“诶!”
盛意只来得及牢牢抓住了小姑娘细细的手臂,把人猛地带离井旁,祝瑶刚刚惊魂定了定,只听井里传来沉闷的咕咚声响,那套在汲水桶上的绳索也掉进水井里了。
祝瑶立马掉了大颗大颗的眼泪,又怕又愧疚又不知所措,水桶掉进去了,怎么拿回来?
她哭起来没有声音,祝贤和盛意俩人趴在井边看了好一会正在不断下沉的小水桶,回过身才现小姑娘给吓哭了。
祝贤安慰孙女:“瑶瑶,不怕,我们找人借个工具捞上来就好了!”
盛意也立刻道:“你别哭啊,我回家拿个长钩钩上来就行啦!”
这都是小事!
祝瑶可怜巴巴地看向盛意,真的吗?
“我马上就回来!”
盛意说完就往家里跑,没一会不见影了,只隐约传来几声路边的狗叫声。
祝瑶一时半会还收不住眼泪:“爷爷,我好没用啊。”
“你还小呢,又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不哭,我们慢慢学着来。”祝爷爷很慈祥。
盛意的度也极快,等祝瑶哭声收住,他已经把家里是他身高三倍差不多的大长铁钩子给取了来,小心放下水井,一拉一钩,不过短短两分钟,掉进去的水桶重见天日了。
祝瑶立即笑了出来,看着每天都在刷新她认知的小哥哥,有些崇拜,他好厉害啊!
这回再没风波,汲水完成,祝贤也丝毫不认输地把满满两桶水给担回了家里,表情骄傲,只在没小孩注意的角落偷偷摸摸地揉了揉肩膀,要了老命了,他多少年没挑过担子了,肩膀怕是红肿了。
看来在家里弄个摇水井是迫在眉睫了。
可到了下午时分,比挖井更紧迫的事情出现了。
祝贤午睡醒来之后隐约听到哭声,往孙女房里一瞧,小姑娘哭得惨兮兮的,脸蛋憋得通红,显然是哭了好一会了。
祝贤惊了,这是咋了,想爸妈了?
小姑娘支支吾吾一通,才万分难为情地道,她想上厕所,大号。
祝贤不解,那就去啊,小闺女都养到9岁了,哪怕家里再娇贵,基础的生活自理能力是都具备了的。
祝瑶可怜巴巴道:“爷爷,我不想去蹲坑,我怕。”
祝贤明白了,一下也懵了,不知道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