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踏乱琼碎玉,抬头见莺啭鸟啼,又是一年腊尽春归时。
翩翩从京都至花楼醒来时,已是二月中旬了。
一朝冬寒,一朝春光。
当她从沉睡中醒来,被雕花窗上的日头晃了眼睛,又觉整个人被泡在温汤中一般,温水洗涤着她的身子,身下的被褥服帖又柔软,还散发着幽幽清芬,她只觉整个人暖洋洋的,浑身上下无一不舒坦。
她贪恋被衾的舒适与温暖,正要闭眼再睡,忽然看见眼前如烟似雾的罗帐,她有瞬间的茫然。
脑子似生了锈般,愣了很久才拾起了停留在脑海里的最后的记忆。
她去了裴湛的陌上苑,本来就是为了告别,然后与阿兄团聚的。
不知怎的,二人又纠缠到了一处,那人好似饿了几年,不要命的折腾她,她受不住终于昏睡过去。
可……这不是裴湛的房间,也不是幽竹轩里她的房间。
这是哪里?
她心头一惊,撑着身子就要爬起,下意识喊道:“翠玉……”
却发现嗓子又涩又痛,似有沙砾在摩擦,而且浑身使不上力,僵硬无比,无论是嗓子,还是身体,就好似……就好似……
很久没有用过似的。
她心里发慌,再次躺了下来,歪着头,转着眼珠打量这间房。
房间不大不小,窗明几净,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窗边的桌案上摆着一瓶浸水的鲜花,窗外挂着一只鸟笼,鸟儿在欢快低吟,小几上有一炉沉香袅袅升腾……
这……屋子的格局有些似曾相识。
那……沉香的味道也有些熟悉。
她脑子一时发懵,转不过弯来。
这时,房里有人走了进来,是一个涂脂抹粉的妇人,鬓边插着一朵大大的鲜花,手中捏着一块帕子,扭腰甩臀,举止浮夸。
这妇人瞧见她醒来,一怔,旋即露出了谄媚讨好的笑容:“哎哟,明月……不,不不,翩翩姑娘,您醒来了?”
翩翩如遭雷击,眼前的人赫然是赵二娘!
赵二娘,是她这辈子极力想摆脱的人,却又时不时会浮上她记忆的那个人!
她一定是还在做梦!
她开始浑身打摆子似的,瞳孔骤缩,耳朵一瞬间什么也听不到了,嗓子干痒剧痛,发出了骇怕的、小兽般的呜咽声……
谁能告诉她?
这一定不是真的!
难道发生在国公府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境?她依旧没有摆脱万花楼?
正觉天旋地转间,有两个侍女打扮的人奔了进来,一见她的模样,领头的侍女忙握住她的手,安抚她颤抖的身躯道:“姑娘!是奴婢!奴婢是凝雪!”
她根本就听不到任何声音,依旧在呜咽着。
凝雪心急如焚,冲着赵二娘喝道:“还不快下去!”
那赵二娘也被眼前的状况愣住了,忙讪笑了一声,唯唯诺诺地出去了。
凝雪和凝烟两人分别安抚她,凝烟不断抚摸着她,凝雪则在她耳边不停说道:“世子!世子派凝雪来保护姑娘,姑娘,您现在很安全……”
翩翩失焦的眼神逐渐回神,颤抖的身子也慢慢安静了下来,她定定看着眼前侍女装扮的女子。
她认出来了,这女子是裴湛派在她身边的暗卫。
她的心略安了安。
可是……
这时,凝烟又端来一杯茉莉清茶,将她半抱起来,托着她喝完了一杯温水。
有了温水的滋润,冒烟干涩的嗓子舒服了许多。
她望着二人,问出了最想问的话:“我在哪里?”
凝雪凝烟二人对视了一眼。
凝雪轻声答道:“姑娘在江南的万花楼。”
翩翩紧紧抓住身下的被褥,犹如万箭攒心,眼里涌出泪水:“他……他把我卖进了花楼?”
“不,不,姑娘,您误会了,这花楼的主人,如今是姑娘您!”凝雪忙解释道。
凝烟在一旁补充道:“姑娘,那赵二娘往后再也不能欺负您,以后得听命于您,您什么也不用怕。”
翩翩缓慢眨了眨眼睛,一瞬间根本转不过弯来。
她为何会从京都来到了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