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上如此,沈眉庄自知无力转圜,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直直地看着皇上的眼睛道:“自从玉娆入宫侍奉,皇上您已经很久不叫胧月公主的名字“思嬛”了,皇上,您已经不把嬛儿放在心上了,是也不是?还是,您从来没把嬛儿真的放在您心上过?”
听沈眉庄此言,皇上把他平时拿在手里的翡翠珠串重重地摔在沈眉庄面前,咆哮道:“放肆,你实在是放肆,惠妃,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被皇上大力扔出的翡翠珠串摔在沈眉庄胸前,沈眉庄镇静地跪在砖地上,纹丝不动,躲都不躲。那翡翠珠串复又摔在地上,穿翡翠珠串的金丝线突然断裂,翡翠珠子“哗啦哗啦”得滚落一地。
皇上丝毫不怜惜沈眉庄被他扔出去的翡翠珠串砸疼了没有,他鼻孔喷着气,恶狠狠地盯着面前跪着的这位给他抚养了一位公主,又生育了一位公主的高位妃嫔,仿佛在盯一个十恶不赦务必除之而后快的仇人。
入宫前,沈家姨娘那句“腰肢更软些皇上会喜欢。”沈眉庄终究没能听从,面对皇上的盛怒,跪着的沈眉庄直挺挺的腰杆不曾软了分毫,她如今心如死灰,却仍想为嬛儿讨一个说法,她不疾不徐地回怼上怒冲冠的皇上:“皇上,臣妾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正因为臣妾知道,所以臣妾才为嬛儿不值。可惜啊,嬛儿在世时,对您的情爱与真心,终究是错付了。皇上,您好不好奇啊,若嬛儿泉下有知,对您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该作何感想呢?嬛儿和玉娆真是可怜啊,臣妾们这些入了这紫禁城的女人们真是可悲啊……”
言罢,沈眉庄再也忍不住了,一双明眸涌出两行清泪,沈眉庄的泪珠笔直落下,滴嗒两声,坠落在皇上砸沈眉庄的断裂的翡翠珠串的几颗珠子上头。
而今之景,飞珠溅玉,可怜可悲,可惜可叹。蕴含着紫禁城里最难得的真情实意的美人泪珠衬得地上散落的那些价值连城的翡翠珠子一文不值。可不论是美人泪珠还是翡翠珠子,皇上已然都弃之如敝履了……
“放肆!朕和懋悯贵妃之间的情分何时轮得到你来评算……”
在懋悯贵妃去了之后,强纳了人家懋悯贵妃的妹妹入后宫的皇上此时心虚极了,他一拍龙案站了起来,想臭骂直挺挺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沈眉庄一顿,就听见御前侍女福子高声禀报道:“皇上,甄佳妃求见。”
福子打断盛怒中的皇上也很冒险,但福子敬佩惠妃沈眉庄的气节,还是铤而走险试了试,给皇上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福子如今也知道了自己的声音像纯元皇后,果然皇上听到福子的声音,神情再次恍惚了一瞬。看着皇上神情,福子舒了口气,好险,没被处罚,以后再也不干这种铤而走险的事儿了。
一听福子禀报甄佳玉娆来了,皇上的脸色瞬间好了不少,坐下对福子道:“快宣甄佳妃进来!”
甄佳玉娆进来后,重重地跪在沈眉庄旁边,冷冰冰地道:“请皇上开恩,不要改胧月公主的玉碟,臣妾希望,胧月公主永远是姐姐名下的女儿。惠妃姐姐对胧月公主极好,也请皇上遵照姐姐的遗愿,让胧月公主继续养在惠妃姐姐的储秀宫。”
皇上一脸舔狗的样子,连生沈眉庄的气都忘了,起身过去,单手扶起甄佳玉娆:“朕的娆娆,总是这样善良。罢了,朕就答应你这两个请求。你跟惠妃先回去吧,朕还得去军机处。”
甄佳玉娆和沈眉庄告退后,皇上去了军机处。张廷玉道:“皇上,准噶尔部的老可汗去了,之前老可汗的长子摩格又在凌云峰死于非命,如今上位的小儿子齐木格要来朝见。您见是不见?”
皇上没听说过这个齐木格,问道:“此人如何?”
张廷玉禀报道:“据微臣放在准噶尔的探子说,齐木格此人是中原女子所生,相比老可汗和摩格,更加亲近我大清。此人还有个妹妹,在襁褓之中时,因康熙年间的大清与准噶尔的战争与他失散了,齐木格此时来,不曾带兵,有可能是寻他妹妹,或者有其他意图,也未可知。不过,臣听闻,齐木格可汗年少有为,皇上不得不防!”
皇上颔道:“你下去吧,朕心中有数了。”
张廷玉拱手道:“是,微臣告退。”
皇上离开军机处后,对苏培盛道:“跟齐木格可汗住的驿站通报一声,朕明日午时见他!”
苏培盛躬身告退,皇上又对小厦子说:“摆驾长春宫,朕去看看娆娆。”
第二日,皇上在养心殿见了齐木格,齐木格一进来,皇上就觉得眼熟。
齐木格用流利的官话拱手道:“陛下安,陛下为何如此看着本汗?”
皇上没直接回话,道:“听说可汗是来大清寻可汗的同胞妹妹的,朕想问,你妹妹可有什么信物在身上。”
找到妹妹是齐木格母亲临终前唯一的愿望,皇上这么问,又在刚才这么看自己,兴许是有线索的,齐木格眼睛一亮:“陛下,本汗的妹妹齐齐格在康熙年间的战乱中丢失,当时妹妹齐齐格尚在襁褓之中,齐齐格的双脚脚后跟各有一个朱砂色月牙胎记,陛下若能找到妹妹。只要本汗在一日,准噶尔必不与大清起烽烟。”
就等着你这句话呢!皇上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招呼小厦子道:“小厦子,快去承乾宫,请齐贵妃带着潮汐过来。”
“嗻!奴才即刻去承乾宫。”小厦子躬身告退,麻溜地就过去了承乾宫。
此时李静言正在和潮汐清点库房,准备挑些最好的礼物给叶澜依和司霆送去,恭贺二人新婚之喜。
正挑着礼物呢,黄新星进库房对齐贵妃李静言恭敬道:“齐贵妃娘娘,小厦子来请,说皇上让娘娘带潮汐姑娘现在去养心殿。”
潮汐耸了耸肩,双手一摊,无言地看了一眼她主子齐贵妃李静言,脸上刻着“我真的没偷吃养心殿的东西,我不想去养心殿!”的表情。
李静言也十分纳闷,但她笃定皇上不喜欢潮汐这一款儿,拍拍潮汐的肩膀:“走吧,不会有什么事的,皇上最近脾气大,别让他等急了。”
满头雾水的潮汐只得跟着同样毫无头绪的李静言去了养心殿。
“臣妾给皇上请安。”
“奴婢给皇上请安。”两个人给皇上行了礼,才现旁边有个男子,涕零如雨地看着潮汐,咦,这男子跟潮汐长得像得很,李静言心中纳罕。
见哭兴悲,李静言看着养心殿里这位正在落泪的男子,心里也跟着伤心起来,她试探地开口道:“皇上您看呀,这位大人跟本宫的潮汐真像啊!”
齐木格一看潮汐就知道她是自己的妹妹,因为她不仅像自己,更像他们的母亲薄氏,于是,齐木格忍着眼泪,恭敬道:“贵妃娘娘,敢问潮汐姑娘是如何在您身侧伺候的?”
李静言和潮汐对视一笑,李静言半回忆半感慨地道:“大人有所不知,本宫还在潜邸时,有一日去寺庙烧香,过去的路上看见七八岁的潮汐卖身葬父,那时候本宫的亲生女儿怀恪公主已经离世,本宫想为怀恪公主积福,就把潮汐的父亲安葬了,又带潮汐回了雍亲王府。”
潮汐笑着接话道:“正是如此,那时候奴婢还叫兔子。是齐贵妃娘娘请甘露寺的住持给奴婢看了五行,住持说奴婢命里缺水喜水,所以改名叫了潮汐。齐贵妃娘娘待奴婢如亲女,小厨房什么好吃的都给奴婢分,奴婢喜欢习武,齐贵妃娘娘还花银子请人教奴婢习武呢!”
潮汐有父母?听了潮汐这话,齐木格开口问道:“敢问姑娘双脚脚踝后可有一对儿朱砂色月牙胎记?”
潮汐惊讶地道:“呀,大人咋知道的?”
齐木格流着泪又问:“潮汐,你的父母可是姓何?”
潮汐心中纳罕,这个大人咋啥都知道,但当着皇上的面儿还是老老实实回话道:“大人所言不错。”
刚止住眼泪的齐木格喜极而泣:“你!你就是本汗的同胞妹妹齐齐格!你所谓的母亲何氏是你的乳母,我们的亲母是薄氏。我是你唯一的兄长齐木格!”
潮汐愣住了,齐木格擦掉眼泪,拱手对李静言行了一礼:“谢娘娘救助本汗亲妹,请受本汗一拜。”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这样,齐齐格随着齐木格离开了紫禁城,齐齐格是不舍李静言的,走的时候哭着给李静言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李静言也舍不得齐齐格,齐齐格离开紫禁城之前,李静言亲自为齐齐格装了一大堆她爱吃的蜜饯果脯和她喜欢的妆花缎衣服料子以及那只司公公给齐齐格亲手做的黛色大鹏鸟风筝。
齐木格可汗言出必行,准噶尔再没和大清起烽烟。
李静言这次有功,皇上也一直看重他和李静言的亲孙子永珈,于是决定立永珈为皇太孙,永珈背后有满军旗势力星德将军和汉军旗势力沛国公府的支持,如今又有齐木格可汗的支持,成为皇太孙可谓是众望所归。
因此,在雍正九年十一月初六,爱新觉罗永珈十岁,虚岁十二岁时,被皇上立为皇太孙,满蒙汉大臣无一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