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栖凤凰,这高山哪来的梧桐?想必是有山有水有草木,风景怡人环境清幽,引得凤凰栖息,看看现在这世道,哪里还有凤凰的影子?连巴掌大的鸟都吃光了,天上哪里还有飞得起来的活物!
元道中越想越觉得合适,他跟父母一商量,都想去凤凰山观赏,不说这稀奇的神鸟有多吉祥,关键是山上有水的地方不多,如果连凤凰都能生存,那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成了世外桃源,不仅能避世,还能乐哉的生活,从白马县出来不就为了这嘛!
何止是他的父母,随众的父老乡亲也都高兴起来,终于有了目的地,不是去住土洞,而是去山清水秀的地方,和凤凰一起生活,天下还有比这更好的地方吗?去,必须去,就是死也要埋在凤凰山,说不定凤凰还能踏上自己的坟头,吉祥的叫呢!
那真是死了也吉祥!
人们开始骚动起来,看着遥远的西方,那里有一个神圣的地方,叫凤凰山,山上有山有水有凤凰,还有一群无忧无虑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富足环境优雅,没有战乱没有疾苦,人间天堂一般。
但是也有留下的,他们权衡利弊选择另一种逃离,甚至是加入反抗的行列,但是对元道中来说已经无足轻重了,反抗他已经试过,血腥而无助,他更想一劳永逸,绝对的避世。
王朝阳的尸体很快被掩埋,王梅香又伤心一回,被李三娘照顾走了,元道中则带着年轻一点帮扶着清理村里的狼藉,李伯贤父子忙着包扎伤口,村里的老头很好,把家里无人的粮食分给元道中一些,算是回报,然后各自奔命去了。
元道中带领大部队继续西进,八百里对于他们来说,用不了半个月就能抵达,这么短的时间换取优质的生活,在白马县的人们是无法想象的,所以他嘱托离队的人,包括那些半路上的村民,若是有朝一日经过白马县,一定要告诉他们,元道中去了凤凰山,一路西行就对了。
刚走了二三十里,就听见后面喊杀声震天,元道中和秦世亨上马奔向队尾,原来是适才的官兵追来报仇,拖着队伍狠揍,路上躺了一地。
吉无咎竹剑出鞘,像跳舞一般飘乎乎,却在不经意间飞出宝剑,伤人于无形,官兵们起初有些胆怯,感叹不是对手,可是仗着人多,倒也不落下风。
只是钱百利就弄不过,躲在自己打手的圈子里,且战且退,偶尔有官兵冲上来,他惊恐的随便出手,也能幸运击退,可惜官兵装备齐全,气势如虹,队伍像被撵扁了一般,早已四散溃逃。
元道中秦世亨一到,瞬间止住颓势,给大部队逃离创造了机会,有些年轻的拿起应手的家伙,帮助退敌,可是官兵太多又久经沙场,不一会就围了上来,几乎要“吃掉”队尾这些人。
“你们先走!不要管我们!”元道中着急的喊。
他和吉无咎,秦世亨,并不惧怕官兵,打起来游刃有余,并不会吃亏,只是以少胜多费些时间,可是搭上百姓就不同了,还得眼疾手快救他们,实在无暇顾及。
因为死的人越来越多,小年轻开始害怕起来,听见元道中喊,各自跑了,他们一走,元道中等人彻底被包围,混战开始,肢体乱飞。
正鏖战的难解难分,贞天祥带着十几个人拿着弓弩杀到,对着官兵一通乱射,瞬间战况扭转,元道中等人跳出战场,得以喘息,官兵们吓得连连后退。
有了弓弩的护驾,官兵一时不敢上前,又见损失惨重,便在后面砍头泄愤,将死者的人头砍下,像砍瓜切菜一样随意,秦世亨等人无暇顾及,连忙趁机撤退。
往西走了不到两个时辰,太阳已经落山,今晚特别的黑,走起路来亦步亦趋,踉跄难行。
刘正泰看大家热得狼狈不堪,迅叫停,和元道中一合计,安营扎寨,吃饭休息。
人们明显的看到队伍又减少了,杀戮一开始能跑的全跑了,携家带口的拼命抵抗,结果尸骨无存,幸好元道中救援及时,要不然队伍就被冲散了。看来队尾的力量太弱,原本想开路比较危险,所以重兵在前,谁曾想官兵来复仇,吃了大亏,元道中决定把刘正泰,郭大鹏也放在后面,再拨些弓弩手就完备了。
吃过晚饭,元道中觉得不太妙,官兵们最后砍杀头颅的画面挥之不去,这个举动太过反常,他想了很久,最后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大多军兵都以头颅做军功,谁砍的多谁的功劳就大!这样的话,官兵肯定是军兵假扮的,他们本来就是一家!
真是太可恶了!元道中叹道:他们吃百姓的,拿百姓的,抢百姓的,最后还杀了百姓去领功,这算什么世道?吃人不吐骨头!
元道中怕夜长梦多,他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免得那伙假官兵贪功心切再来骚扰,所以叫人做了几个火把,提着灯笼,动身西行。
人们并不想走,白天赶了一天路,后来被官兵撵得鸡飞狗跳,好不容易吃口饭,正盼望着躺下来闷一觉,却被告知马上出,心情糟糕极了。
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热烈的火把照不住路,反而耀着赶路人的眼,除了火把看的真,其它都是一片空白,好像不存在一样。
一个石头拌住一个人的脚,硌的生疼,然后再硌一个,又一个,从头到尾光顾一遍,疼的人吸口冷气怒骂:卧槽!
深坑也是,突然的落空感能让人心脏猛地一激灵,身体向前快摔去,在一阵张牙舞爪慌乱的解救下,几步猛跑终于调正姿势,但是顾住葫芦护顾住瓢,还没来得及窃喜,一脚踢上隆起的土堆,那像石头一样坚硬的被踢了无数遍的硬土,没有一点柔软的风情。
大拇脚指头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要命的急救信号,大脑放弃整个世界竭尽一切努力降低疼痛感,双手抱住脚却不敢触摸,唯有两滴清泪最能解毒,但还是忍不住叫喊:哎呦呦!
要是碰上甲沟炎,那死定了!
黑夜里看不见彼此,没有言谈的氛围,只有“卧槽”,“哎呦呦”的声音,在同一个地方不断的传出,然后是整个行进的队伍。
元道中也好不到哪去,脚底下的事,一深一浅他也无能为力,只是预先防备着,比别人少踢几脚,但落空感也让他无限惆怅。
终于有人扛不住了,坐下来休息,然后看别人叫骂,自己乐得得意洋洋,停下不走谁不会,于是更多的人坐在路边,趁着漆黑傻笑,只是捂住嘴罢了。
还不到一个时辰,队伍彻底停了,元道中看大家不走,火把也烧完了,干脆就地拢起来,大家围成团休息,也许假官兵不来呢?下午就把他们修理的够呛!
人们终于屁颠屁颠的再走一小段,把狭长的队伍回收,找块平坦的土地一躺,任凭地下的热气蒸腾,他们累得连手臂都不想抬。
元道中安排了警戒,三班倒放哨,这里一马平川,要是有个什么事,连个藏的地方都没有,真不是人待的,可不然怎么办呢?
睡吧!只要躺上一会,黑夜就会吞噬热燥,慢慢的凉爽起来,说不定后半夜还冷呢!
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睡吧!最后一盏灯!
漆黑的夜像深邃的太空,把一切吞噬的干干净净,好像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只是在那太空中,有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无数个点在移动,也许只是闪耀,看不清楚。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们确实在动,朝着元道中的方向,休憩队伍的地方,快的移动。
在距离百丈的地方停下来,一排火点一分为二,奔向两个不同的方向,把元道中带领的队伍圈起来。
黑夜早已征服白天,连余热都退化的不留任何痕迹,人们贪婪的享受难得的清凉,甚至期盼白天不要来临,哪怕推迟一个上午,好好睡上一觉,早饭也可以不吃!
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生了:一个打着瞌睡的放哨人,倔强的头颅低下又抬起,耷拉的眼皮遮不住微弱的灯光,他精神一震,正看见一伙人蹑手蹑脚的奔向熟睡的人群。
“不好了!有人来了!”他大叫着,不知道是什么人,但这么接近的,肯定不是好人!
所有放哨的被他惊动,看见火把也大喊:“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酣睡的人们被惊醒,慌乱的拿起身边早已放好的武器,抵抗的意志从上路的那一刻就开始埋下,不断的萌,生长,到如今的渐渐成熟。
幸亏元道中安排的好,他把年轻能战斗的都放在外围,老弱病残待在核心位置,敌人一接触,就现不好惹,冷兵器时代,长武器有着天然的优势。
元道中,秦世亨上马迎战,重大的责任让他们不敢有丝毫懈怠,尤其是亲人们都在其中,一旦队伍被冲散,没有人可以善终,这是绝对不能越过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