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世亨虽然走过南闯过北,见过不少世面,但是面对这么多的军队还是头一次,关键是那整齐划一的步调,威猛昂扬的精气神,还有数不尽的钢铁盔甲,真是叫人胆寒。
元道中反而镇定的多,他按计划分派兵种,长枪队,大刀队已经全部登上城墙,弓箭手站在城头,弩箭手上了了望台,那些被秦世亨和刘正泰淘汰的,没有入选弓箭手的人,凭着一把子力气,也上了城墙,站在成垛的雷石滚木旁边,信心满满的准备和那些所谓的优秀比一比,到底谁的杀伤力更大,谁的致死率更强?
突然的四门紧闭,已经让老百姓如坐针毡,他们似乎预感到了即将生的一切,所以全部都躲藏了起来,白马县早已成了万人空巷。
和城内的紧张气氛相比,城外就比较轻松,他们没有围城,反而驻扎营地,等待后续部队到来。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来了一群将领,他们站到东城门外,祥和的答问。
“东城守门官!请武县令前来说话!”一个校尉在城外喊道。
刘正泰看了看元道中,然后对着校尉说:“武县令不在,元县尉在此!”
校尉听了笑道:“县尉官小,请县令正官前来说话!”
武忠廉不会来的,这里一向是元道中做主,所以刘正泰继续喊:“县令委托县尉主事,你等何事来此?”
校尉无奈,回头给身后的将领耳语一番,然后对刘正泰喊:“我等奉命换防至此,这儿有公文印绶,开城门!”
“奉谁的命?”刘正泰问他。
校尉又说:“振武节度使云中牙将李克用受唐皇钦命,接收滑州军务,你快快开城门!”
元道中听完觉得说的有理,但哪个借口不合理呢?现在是军阀混战,假传圣旨三岁小孩都敢,皇帝已无威严,所以他还是摇了摇头,概不奉诏。
刘正泰一笑,对着校尉说:“我们并未接到滑州调令,恕不开城!”
那校尉明显是急了,大声喊道:“滑州刺史张长卿都反了,哪里会给你调令?再不开门,同反贼论诛!”
“既然滑州反了,你等为何不去平叛,来我白马县作何?”刘正泰反问道。
校尉连忙说道:“我们就是去平叛的,路过白马县视察防务,我这有圣旨公文,你可派人来看!”
刘正泰指着城墙说:“你把圣旨吊上来,若是真的,我便开城。”
校尉听完瞬间火大,叫嚣道:“混账,你是何等官吏敢来放肆,叫你们武县令来接皇命钦书!”
刘正泰懒得给他对口,便说了句:“你无调令,离去!”然后不搭他言语了。
校尉喊了半天无济于事,于是同身后的将领们离去,进入大营商议。
之后军队一改常态,迅将白马县围了个水泄不通,这阵势,比西邙山的贼匪雄壮了不知多少倍,人员则更多。
从允升高亮他们打探的消息来看,东门外的敌人最多,这里理所应当的成了主战场,而且军队里的辎重,攻城器械还在源源不断的运过来,看来他们的时机还未成熟。
其它三个城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西邙山的贼匪当时也是集中优势兵力进攻西城,其它都是佯攻,甚至因为关系不和睦导致佯攻也敷衍了事。现在不同了,南,西,北都和西邙山进攻西城一样,人员器械数不胜数,肯定不会是佯攻。
元道中综合情况来看,这次军队人员充足,士气正盛,估计会采取悬赏的方式,谁先攻下城门,谁就是头功,所以不仅是东门,哪个门都一样重要,这些疯的士卒,才不会管你良善,他们的职业便是屠戮。
萧仁远大夫带领同行和众多年轻人藏在不远的街头巷尾,虽然医者仁心,但他没有能力阻止这场战争,只能尽最大可能施救更多的人。
曾有人问他:如果受伤的是敌方的士兵,你会不会救?萧仁远的回答很耐人寻味,他说:我不会救,杀人的人不可救!
这个问题元道中也想了很久,对敌手下留情到底应不应该?最后他的决定是,有良觉者放,无善念者杀,毕竟杀一个嗜杀成性的人的功德,远比救一个人的功德更高更无量!
在困城之下,白马县更加成熟了,少了骚动的人烟,多了镇定的安静,天要黑了!
武忠廉终于来了,带领着伙食房给大家做吃的,这第一顿是羊肉,分量足炖的又烂,不限量猛干,人们欢呼雀跃,有的吃就吃吧,打红了眼,土都吃不上。
元道中和武忠廉见了面,这两位老搭档相识多年,凭借着为百姓造福祉的共同愿望,在白马县兢兢业业七八载,把个一穷二白的小县城,建设成比灵昌县和韦县都富裕的大县,成为了附近人人羡慕的对象,也实在不易。
看完了城外的精兵强将,武忠廉没有多说,不管什么情况,他都要相信元道中,就算是守不住,便守不住吧!现在全国都在攻城拔寨,建立自己的地盘,没有一处是能够逃脱世外的,昨天西邙山的来了,今天李家军来了,明天说不定张长卿也来了,蹂躏已经成为了常态。
武忠廉走后,天已经黑了,满天星辰聚集在头顶,像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一样,等着即将迎来的血腥大战,不知道为什么,看别人受苦,是一种享受!看别人受杀,有一种快感!
元道中仔细的观察天象,天煞星忽明忽暗,吉凶难定。忽然,一群流星从天南往东北而去,断断续续消失在昏暗的夜幕中,此乃不祥之兆,他知道今晚必有所失。
等到元道中再看天煞星时,他突然眼前一亮,那颗耀眼的明星正悬挂在天空,比月亮还闪耀。
城门外马斯长鸣,脚步震荡,攻城云梯,投石机已然就位,城墙上的人从朦胧睡意中陡然清醒,要进攻了。
随着一声令下,投石机没有目标没有方向的向城墙上砸来,“砰砰砰”的响声捶打着跳动的心脏,人们屏主呼吸,藏在城头后面躲避。
贞一平的了望台高出城墙,这一下可遭了殃,因为都是新砌的,虽然天热干燥,了望台已经很结实,可还是经受不住投来的巨大石块的冲击,倒塌了十几个。被击中的弓弩手瞬间毙命,逃过一劫的也都从了望塔上摔下来,七零八落。
其它了望塔上的弓弩手一看,紧张的把头深深地埋下,生怕下一个石块砸到自己,一箭没放呢小命就没了,真是冤死了。
经过一番挨揍,城下点起了火堆,然后无数带火的箭矢射上城头,瞬间就把整个城墙给照亮了,元道中看完直拍大腿,他们夜袭还知道点灯,我为什么没想到给他们加点油呢?居高临下多好的机会,真是业余的干不过专业的,可惜了!
满天星辰一般的箭雨之后,军队终于开干了,抬起攻城云梯往城墙上冲,喊杀声比西邙山的贼人高了无数倍,元道中连忙应战。
卢春晓带领弓箭手拾起带火的箭,向城下射去,这反而提醒了元道中,他叫郭大鹏带着骑兵去搬油,驾上马车拉,越多越好,然后叫人先不要扔滚木,以雷石为主。
城上箭如雨下,一波波的军兵被射倒掉下城去,可还是抵挡不住疯了一样的军队,他们太训练有素了,爬城的时候敢于抬头,用盾牌挡,不像西邙山的贼匪,不仅不敢露头,有时候自己都吓得闭上双眼,一个滚木扔下去,一砸一串。
好不容易冲上城头的士兵,还没有踏上城墙,就被弓箭手旁边的长枪队刺的满身窟窿,或者是被刘正泰的大刀队砍的面目全非,摔下城去。
喊杀声,悬赏声,痛苦的哀嚎声,把整个白马县的百姓都惊动了,这样的晚上已经不适合睡在床上,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床下,还有的更绝,抱个羊尿泡跳井里,万无一失。
眼看攻势不顺,城外又增加了更多的火点,他们要以箭矢换取攻势,带火的箭比刚才的流星更加庞大且密集,明亮的火光好像被风吹到了城墙上,一时间亮如白昼。
很多扔雷石的人躲闪不及,被射中后满地打滚,甚至把衣服烧着,成为火人。旁边的人根本来不及救,即使去施救也有可能被箭镞射中,反而死的冤枉。
城墙上被火箭逼得大乱,攻城的士兵一看慌忙爬上来,刚跳上城墙,就被了望台上的弓弩手射成了马蜂窝,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白马县城墙上居然有立体防御。
一时间战场胶着,攻城的火箭多了,军兵就占上风,火箭少了,白马县的官兵就会夺回优势,来回拉锯了无数次,但唯一不变的是,死亡的数字一直在恒定的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