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嬴成蟜身前的女管事二十余岁,和嬴成蟜差不多大。
她巧笑嫣然,眉目传情,对嬴成蟜有一种格外的热情。
嬴成蟜只要在咸阳,三日内必有一日来楼台寻欢作乐,楼台一半的收入都是嬴成蟜给的,由不得女管事不上心。
秦国境内,只有在楼台里,嬴成蟜才是一个受欢迎之人。
“君爷,我也想住的好一些,可这楼台乃是官家产物,我哪有资格说修缮啊?”
先可怜巴巴得向嬴成蟜诉了一句苦,女管事随后便指使起仆役下人。
“没看到君爷看这砖生气了吗?还不行动起来!”
“诺。”
仆役一溜小跑,不知从何处寻了锤子,楔子,回来蹲在嬴成蟜面前,就要对这块让嬴成蟜不开心的砖下毒手。
女管事气坏了。
这个来的奴仆是哪国的?
怎么如此蠢笨?
她一脚踢翻奴仆,这一脚可没留情面,踢得仆役腾空一尺才坠在上。
落时他手上楔子划破手臂,划出一道三四厘米的血痕。
“愚蠢!这砖乃是公家之物!你撬走作甚!嫌命长乎!”
仆役看面相,身高,都是十一二岁,这个年龄在现代,正应是在父母身边没心没肺的时节。
但在秦国楼台,还是个孩子的仆役忍着腹部的剧痛,小臂上还流着血,他脸色煞白眼神惊恐,磕着头,以不标准的秦语冲女管事连声道歉。
“隶臣知错!隶臣知错!”
隶臣,是从属于官方的男奴隶的称谓。
而从属于官方的女奴隶,则叫隶妾。
两者合成隶臣妾。
无论在哪个时代,奴隶都是社会位最底下的一群人。
不,他们甚至不能称为人,在他人眼中,奴隶就是货物,牲畜。
女管事无视仆役手臂上的鲜血,眼中生有厉色。
“赵人?”
每个区都有每个区的口音,更不用说两个国家了。
仆役的秦语并不标准,有些怪异,其中有着浓厚的赵音。
仆役身体一哆嗦,身子低伏闭着眼睛,趴在上如同一只鹌鹑。
他怕死,不然也不会被抓到秦国当隶臣,所以他不敢回答——他确实是赵人。
秦赵世仇,互相敌视,不可调和。
双方的矛盾源自当初那场举世震惊的长平之战,秦武安君白起,坑杀了四十万赵国降军。
杀俘本就是大忌,更何况是杀了四十万俘虏。
这直接导致赵人极度仇恨秦人,而秦人被仇恨久了,便也对赵人充满敌意。
仆役低着头,虽然没看到女管事眼中的厉色,但只听声音,也知道承认了是赵人,今日很可能命丧于此。
沉默本身就是种回答。
“带下去!送去骊山!”
“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隶臣知错!”
仆役不住求饶,他正处于变声期,带着哭腔的声音还有些尖锐。
骊山,乃帝陵所在。
送到骊山,就是让仆役去做刑徒。
这么一个小孩子去做刑徒,撑不过三月。
死亡的威胁,让仆役的声音,盖过了楼台内的饮酒作乐声,丝竹曲乐声。
楼台内宾客有许多,他们大多都听见了,但没有一个宾客把视线投向这边。
他们早就习惯了。
隶臣妾的生死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