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帝抱着小嫒嫒回到了乾清宫,一路上她像是喜欢上了龙袍上绣着的金龙,短短的小手指摸来摸去。
“小郡主进到乾清宫就不停地要找陛下,老奴就带着郡主往这边走了一走。”王大伴恭声解释他们出现在金銮殿外的原因。
“盘奴人呢”景安帝嗯了一声,握着小嫒嫒的另外一只小手。
“睡,娘睡。”嫒嫒听到了,奶声奶气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告诉自己的舅爷爷,她的娘亲太累了,已经睡着了。
闻言,景安帝翘着胡须哼笑了一声,捏捏嫒嫒的脸颊,不乏得意地开口,“小盘奴也知道娘亲的名字你娘亲幼时对这个名字可是不情愿极了。”
他想起来盘奴懂事后知道名字的意思那时,气的嘴巴嘟老高,两天都不愿意搭理他这个舅舅。
“盘奴,娘娘盘奴”嫒嫒听到这话却突然兴奋起来,大声地叫着盘奴,生怕过往的宫人听不到她娘亲的名字似的。
也像是反驳舅爷爷,她的娘亲才是盘奴,她的名字是嫒嫒。
“嘘,你娘亲既然在睡觉,舅爷爷带着你去找小舅舅怎么样”快到了乾清宫门口,景安帝眸光一闪,目光看向了不远的长信宫。
“嗯。”嫒嫒重重点头,稳稳坐在舅爷爷的手臂上,要去找小舅舅。
“小盘奴真懂事。”景安帝乐呵呵地夸她,大步迈进了长信宫的宫门。
因为前阵子生了诸多事情,小皇子的一岁生辰景安帝不打算大办,各宫也都早在向崔皇后请安的时候送了贺礼,故而现在长信宫往来的人不算太多。
看到景安帝抱着一个女娃娃过来,宫人们立刻通禀了崔皇后。
彼时,崔皇后正在为幼子整理衣服,听到宫人的禀报,她想都不想就抱起了小皇子走出殿门去迎。
正是秋日,长信宫中的秋海棠开的正盛,一朵朵纷繁艳丽。映着明媚的日光,雍容华贵的女子抱着幼子欣然望来的画面令景安帝神色一恍。
有那么一瞬间,景安帝想到了自己年幼时在宫中看到过的一幕。
那时,他在宫中不过还是个地位卑微的庶皇子,生母早逝,养在李氏的宫中,不受父皇重视也不被李氏亲生女儿端敏待见。
除此之外,和其他皇子公主相比,他在宫外也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亲族,可以说虽是天潢贵胄的皇子却无依无靠。
总是独身一人的情况下,他在整座皇宫中漫无目的地闲逛,就在这座宫殿地门口,不经意间看到了当时先皇和皇后与辰王在一起的画面。
先皇大声地笑着,双手提着嫡子辰王向上抛举,比他年长的辰王已经七八岁的年纪欢快地却仿若没有出巢的幼雏,高贵的从不正眼看他的皇后笑盈盈地望着先皇与辰王,而她的怀中还抱着一个陌生的孩子。
那是一个小女娘,约莫三四岁的年纪,梳着像花苞一样的头,带着精致的珠花,穿着不是宫中却胜似宫中的服饰,安然地在皇后的怀中,然后遥遥地看了站在宫门口的他一眼。
稍纵即逝的目光,如同清晨花瓣上的露珠,干净却又清冷。
而目光之下,仿若躲在宫门口的他就是一粒地上的尘土,不起眼人人都可以走过去踩上一脚。
果然,他站在那里只是看了两眼,长信宫中的嬷嬷现后直接让一个小宫娥过来请他离开了,甚至没有同先皇提上一句。
“三皇子,长信宫门口不能久留,奴婢送您回贤妃娘娘的宫里去”宫娥脸上虽然带着笑,眼睛却长在了头顶上,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
他抿着唇又看了一眼,这一眼不是看自己的父皇也不是让他羡慕万分的兄长辰王,而是那个依偎在嫡母怀中的小女娘。
“那人是谁我在宫中从未见过。”和养母的女儿差不多的年纪,不会是公主,却享受比公主还要好的待遇。
宫娥脸上笑容微顿,声音漫不经心的,“三皇子,您说的那是承恩公崔家的嫡女,皇后娘娘的亲侄女,深得皇后娘娘宠爱。”
他点点头,高门世家的嫡女,又是皇亲国戚,这样的小女娘看他如尘土一般很正常。
宫里是个人心勾错的地方,除了一两岁的小婴儿,根本没有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他从宫娥的神色口吻中就明白了,虽然他是皇帝的亲生儿子,但他的地位比不上那小女娘。
“崔小娘子一入宫就得到了陛下和娘娘的赏赐,皇后娘娘特意恩准其住在辰王殿下从前住过的地方,可见其多受娘娘的看重,将来更是不可限量。”宫娥看见了他的神色,微妙地笑了一声,多说了两句。
他听着轻飘飘的笑声,慢慢低下头,没再开口说话。
辰王因为是嫡子已经封了王,崔家的小娘子住在辰王住过的地方,意思也不言而喻。
“三皇子,奴婢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如您自己回宫吧。”宫娥仗着是长信宫的人,没将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看在眼里,连表面功夫也不做了。
宫人的轻视他早已习以为常,闻言也不觉得愤怒,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只是那一幕那一眼永远记在了他的心中,他想自己和他们虽在同一座皇宫,却不是同一个地方的人。
然而,令他也没有想到的是,在辰王的无能跋扈展露出来后,父皇对辰王失望,想要立他为太子。
至于为何要立他为太子,他也明白,自己的才能突出是一方面,没有亲近的母族依靠也是一方面。崔家之势太大了,大到父皇也觉得威胁,不愿日后再有一个和崔家同样的外戚吧。
一直以来,他和养母李家那边关系淡淡,父皇想必心中清楚。
“你年岁渐大,出宫立府已经一年有余,朕挑了几家德容兼备的未婚小娘子,你在其中选一个做你的王妃吧。”先皇在暗示立他为太子的同时,也拿出了几副画像,要他挑选嫡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