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南征,齐慎虽然大张旗鼓,三面出师,派出了二十余万大军,但是关于这场仗具体应该如何打,他心里是没有底的。
先前在汴京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和政事堂、枢密院商议过,然而敬翔、李振和冯道等人,全都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
毕竟这次是吴军主动起的进攻的,汴京方面,一开始连前线的情况都弄不清楚,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各地藩镇节度使下令,让众人率领本地兵马,就地坚守。
之后由于时间紧迫,齐慎更加来不及多想,只能立刻出兵南下,想着先到边境支援,把外患消弭了,再考虑下一步如何反攻。
此刻听到葛从周拿出的方案,齐慎顿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闭目沉思了许久,心里做出了某种决定,缓缓起身道:
“葛大哥,其实孤此番随军出征,主要是为了监督和勉励各军,论统御千军万马和攻城拔寨的能力,你要比孤出色得多。”
“中路这十二万大军,除了踏白军和龙骧军两万人,负责拱卫孤的銮驾外,其他所有军队的指挥权,孤决定全都交给你来执掌,届时所有兵马该如何调配,承担什么任务,一律由你定夺,孤不会过多干预。”
“主公,这……”
听到齐慎要把十万兵马的指挥权交给自己,葛从周虽然已经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了,但还是忍不住生出一种被伯乐赏识、继而受宠若惊的感觉——这十万人,算得上是整个魏国目前最核心、最精锐,最能打的军队了。
自家主公若不是打心底对自己有足够的信任,恐怕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自己一个外镇节度使,掌控如此之多的兵马。
“主公放心,臣绝不会辜负主公的信任,此番若不能攻灭南吴,臣愿当众自裁,以谢三军!”
想到这里,葛从周重重地咽了口唾沫,心中除了对齐慎感激涕零外,还产生了一种深深的责任感。
自家主公如此信任自己,自己只有拿出全部的精力、智力,以及武力,把杨行密的吴国彻底消灭,才算对得起主公的信任啊。
…
在齐慎的特许下,中路十万魏军的指挥权,很快转移到葛从周的手里。
葛从周也不废话,接手兵权的第二日,便开始兵分两路,分头进。
按照先前的计划,第一路偏师四万,由捧日军都指挥使马嗣勋、铁林军都指挥使齐绍威、控鹤军都指挥使康怀贞分掌,驻扎于合肥城外,负责与城内的敌军对峙,以保证合肥城里的兵马不敢随便出城。
三人之中,由于马嗣勋资格最老,因此被推为主帅,齐绍威和康怀贞则为副帅;
除去四万偏师,剩下的主力六万,由葛从周本人亲自统率,决胜军都指挥使贺瑰、横冲军都指挥使阎宝,以及奉国军本地的几名都知兵马使分掌,出师慎县。
六万大军来到慎县后,迅在城外开挖壕沟,修造云梯、冲车,做出一副随时要攻城的样子。
城内的吴国守军果然上当,见魏军来势汹汹,自知不敌,立刻派遣使者,前往最近的合肥求援。
合肥方面,由于合肥城外驻扎着魏国的四万偏师,接到慎县的求援信后,吴国守将刘威,试探性地派出了一万兵马,想要冲出包围圈,前往慎县救援。
结果这一万人刚出城便碰上了拦截的魏军,双方激战了整整一个下午,最终吴军兵败,折损数千兵马后,不得已重新退回城内。
眼看合肥这边的援军没指望了,慎县方面的吴军没办法,只能抓紧时间派人到南边的巢县求援。
“朱将军,慎县被魏军包围已经有三日了,如今危在旦夕,还请将军兵前往救援,否则慎县一破,滁水以东的其他城池,尽皆危矣,魏军的水师马上就能顺流而下,直抵扬州!”
“什么,魏军想攻打慎县?岂有此理,欺我吴国无人了么?”
此时领兵驻守巢县的,乃是吴将朱延寿,此人是杨行密的小舅子,向来以凶悍暴躁、勇武善战而着名。
听闻慎县被包围,朱延寿大怒,准备留下五千兵马守城,而后亲领两万五千精锐,出城向北,到慎县与魏军决一死战。
部将李厚闻讯,立刻到军营劝解对方道:“将主,魏军以数万大军包围慎县,一连三日不曾进攻,分明是故意设下埋伏,想引诱我军前往救援。”
“你说的这些,本将何尝不知。”
朱延寿叹了口气道:“只是明知如此,本将还是得兵救援慎县。我大魏多少文武官员的家眷都在扬州,倘若坐视慎县陷落,扬州可就保不住了,到时候我就是有几颗脑袋,也不够吴王砍啊。”
“此言差矣。”
李厚摇头道:“魏军引诱我军前往慎县救援,必然提前设下了大量伏兵,将主领兵前往,非但救不了慎县,还会白白搭上将士们的性命,得不偿失。”
“那你说该怎么办?”朱延寿闻言,撇嘴道:“难不成咱们就困守巢县,眼睁睁看着慎县被魏军攻破?”
“当然不是。”
李厚笑着道:“魏军既然选择以慎县为诱饵,围点打援,那对方必然要分兵。兵力多的主力,在慎县一带守株待兔,兵力少的偏师,则在合肥周边故弄玄虚。”
“嘶……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不要婆婆妈妈的绕圈子。”
朱延寿是个粗鄙之人,听了半天没听懂李厚想表达的意思,当即出言训斥。
李厚咳嗽两声道:“末将认为,咱们现在不应该去慎县,应该从巢县乘船,沿巢湖、淝水向北,到合肥去,与那里的守军合兵一处,共同进攻城外的魏军偏师。”
“这……”
朱延寿迟疑道:“可是这样的话,岂不是置慎县于不顾了吗?”
“这也无妨,一旦我军各力进攻合肥城外的魏军偏师,慎县一带的魏军主力闻讯,必然会回师救援。”
李厚胸有成竹道:“如此,则慎县之围可以立解,届时咱们再想办法,一面抵抗魏军,一面向周边的友军求援。”
朱延寿犹豫了一阵,挠了挠腮帮道:“虽然不知道你说得对不对,但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那就依你所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