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一声“醒醒”,老黑的手狠狠捶向薛蟠的后背,薛蟠一个激灵,灵窍已复。
而他虽早就猜到自己的父亲是故意整他,却误到如今才回过味来。
在这里他看见的、听见的,都是自己从前从未接触的。而这些事情给他的触动有多大,只怕只有薛蟠自己知道。自此后,薛蟠从不叫嚷也不吵闹,只老老实实跟在老黑身后做一些他力所能及的活计。
老黑心里也有数,东家送他过来为的是教育,哪里真的要他做活如果真的累着了他,但凡日后这个小祖宗跟自己的父亲叫一声苦,薛益虽明着不会拿他怎么样,可薛蟠到底是人家亲生的,心里能不埋怨吗他老黑还想不想在薛家的船上混了
所以老黑分给薛蟠的不过就是些极轻省却考究的细活,就是黑子不耐烦做的那些,比如打扫或者简单的修补。
等到薛家商队行至江南码头,薛益叫老黑悄悄把人送回来,见到薛蟠黑瘦了许多,他这个当父亲的还是不争气地心疼了一下。可是见他的身子骨比之前精壮许多,眼神也更清明,说话也靠点谱了,就知道送到老黑那里是送对了。
老黑不过说了几句场面话,就退下去干活了。薛益又故意挥退下人,船舱里一时只剩下父子两人。
“这都一个多月了,你玩儿得怎么样”
薛蟠脸都红了“父亲,不要拿儿子取笑了。儿子已经知道错了。”
“呵呵,这话我却是听不明白了,你都哪里错了”
“儿子儿子也说不上来,只觉得从前那样很不对,不该那样的。”
“哦那你说,你该为咱们这个家做些什么”
薛蟠想了半天,挠了挠脑袋一脸为难“众人都称赞二弟有才学,儿子有心像二弟那样好好读书,却实在也不是那块料。这会子父亲这么一问,儿子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薛益听了哈哈大笑“傻小子,还以为你开了窍,却想不到还是这样的一根筋。”
薛蟠见父亲笑了,就坡下驴道“儿子不知道,那父亲一定知道,就请父亲给儿子安排吧,只要不是读书,干什么都行。”
“真的干什么都行”
薛蟠向父亲再三保证,一定会听从父亲的安排。这把薛益乐得什么似的,心说儿子终于开始服管教了,以后好好培养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就在薛益计划着如何培养儿子的时候,薛蟠身边的小厮听涛和闻海两个几乎要被他们家大爷吓出心脏病了。
这不能怪这俩小厮,只能怪薛蟠自打回了主船就开始变得古怪起来,再不似从前那样动辄打骂,而是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半天都不说话。
好不容易像是想起什么来要吩咐了,开口却是“听涛,你们家家境如何”
听涛战战兢兢回道家里父母不过种田维生,他们姐妹兄弟都是给大户人家做活的,生计过得去。
他们家大爷又沉默了会儿。
又问“闻海,你姐姐嫁得怎么样”
闻海答道“姐姐嫁了一个屠夫,日子宽裕些,只是那屠夫脾气不好,时常肯打骂她。”
好吧,这回他们家大爷的眉毛都拧起来了,嘴巴抿得死紧,再不肯说一句话。
就这么捱了好几天,听涛闻海实在扛不住了,俩人齐齐跪下“大爷,小的们实在是不适应您现在这个样子,您是中邪了还是犯病了要打要骂您说话,只要您痛快,可别憋坏了自己。”
薛蟠听了狠狠啐了一口“呸你才中邪了,你才犯病了呢爷不过是心里有事儿想不明白罢了”
俩小厮更傻了,啥心里有事儿
他们家大爷的心里什么时候存过事儿再不高兴的事情没有一顿酒肉或者一顿打骂撒气解决不了的,哪里像这次这样,只闷在屋子里,连话也不说,咦怪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