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惠有点悔不当初。
然而,在悔来不及了,眼前就是这等情况,“姐,这,这怎么办?”转过头,白惠拧着眉头问,多少有点慌乱。
她身后,白淑跃步上前看了两眼,脸色凝重,嘴里说了一句,“你先等着。”然后,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白淑和白惠,那是姚家人的旧识了,遭了胡人的难,好不容易安稳下来,没过两天好日子呢,就赶上了‘女四书’风波。白淑还受了那么重的伤,好在她性情坚韧,喉咙被捅穿的伤都能熬过来,恢复的还挺好,就是嗓子哑了,说话有点废事儿。
但是命保下来了,一切都好说。
经过那一遭大难,白淑和白惠的心思彻底转变了,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安稳生活没那么容易得着,她们这个经历,不力争上游就要被人踩着过日子,亲爹都能欺负上门来,她们还有什么指望?
养好了伤,白淑求见白珍,随后,姐妹两人有了差事。
白惠性格温和体贴,爱管事,爱助人,就分到了纺织厂做管事,慢慢展,奔着厂长来的。而白淑呢,她更注重掌握一门‘手艺’,就进了军医部。
她俩在归国女奴里算是比较典型的受苦受难‘大众’,亲爹都欺负上门了,白淑还差点死了,确实很惨烈。孟央有好几个新戏都是拿她俩当原型……于是,白淑自提,她俩和白老爹都被立了‘典型’。
北地最近的政治立场是生男生女都一样,生男没钱搞对象……哦,不对不对,是生女同是传家人。白老爹——亲爹卖闺女,不耻归不耻,姚家军确实不能因为这点事把他弄死……然而如果放掉,白家姐妹还不甘心……
勉强找理由打了他四十板子,关了半个月,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这一顿操作,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还归乡,白家弟弟自个儿还活不明白呢,哪会照顾重伤的老爹?熬了几日,白弟弟特别不要脸的来找姐姐们,那会儿,白淑还在生死边缘挣扎,白惠看着他们真是恨的要死,真心不想管他们死活。然而,那是亲爹亲弟弟……
到不是说,闹到如今还有什么亲情,只是,然而,她们想往上爬,想好好生活,名声这玩意儿,暗地里在不屑,表面还得要!
亲爹想怎么处置闺女都是可以的,然而,但凡晚辈忤逆了……她们还没混到那等不需在乎世俗眼光的地位呢。
而且,人性总是难免同情弱者,如今白淑白惠眼看过的好,扒上大粗腿衣食无优,而白老爹和白弟弟连饭都吃不起了,白老爹还受了那么重的伤,眼看要咽气儿……
白惠只能捏着鼻子,把他们养起来!
找大夫治伤,一日三餐,随后,在多的就没有了!
不过,就算如此,她依然觉得特别憋屈!
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一闭眼睛就能想起那天村里闹事时,白老爹狰狞贪婪的脸,心里难受的不行,偏偏没有办法……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白淑清醒。
了解详情,惨白着脸独坐了一下午,白淑托人请姚千蔓过来。
碍着当初那点同乡的情份,姚千蔓来了。
然后,两个女人商量一下午——白淑用纸笔——随后,白家姐妹被当做‘典型’宣传。
跟白珍一个待遇!
生男生女都一样嘛!你看白家老爹,一家子都是靠女儿过活的,偏偏犯了那般错误,女儿还能给养老,还那么争气,但儿子呢?养娇成那样,全家供着他,结果事到难处……有个屁用?
连伺候病塌前做不到,谁指望他挣钱养家?
拿住了白家弟弟,把他送到矿场做工,用他做威胁掐住亲爹的命脉,如今四里间,白老爹一句女儿的坏话都不敢说,口口声声‘女儿乖、女儿好、女儿是爹的小棉袄’。
至于儿子?那就是个小畜生!!
白养活啦!
日夜担心儿子死活,还得面对两个女儿仇人似的脸。精神折磨和肉体痛苦到底哪个更难受些,白老爹真的分不出。
反正,他每每家里操持家务,养猪喂鸡,累的顺脖子汗流的时候,总是特别后悔,放着好好日子不过,他作什么作?
那会儿,真心不该放弃女儿的。
要不然,女儿们争气,一家四口该多好啊。
不过,他悔归他悔,白淑白惠并不在乎,满身都是冲劲儿。旺城的纺织厂刚刚建了没多久,白淑今天是特意来考察,准备派长驻大夫的,谁知正遇见了郭二姐生娃娃……
叮嘱一声,皱着眉头出了厂,没多大会功夫,她带了个人回来。
一个男人。
一个男洋人。
一个黄头、蓝眼睛的男洋人!
“哎啊妈啊,这生孩子呢,咋还进来老爷们了!!”纺织厂的女工们瞬间就炸营了!
在是展工业,终归如今还是农耕时代,男女大防很严重。纺织厂里都是女工,大门守的严严的,男性——是需要止步的。
尤其这会儿郭二姐还生孩子呢,大敞四开,啥看不清楚啊?
“他叫特朗姆,是个大夫。”白淑推开人群,耐心的解释。
“这,这……就是大夫,他也是个男的啊,哪能给接生呢?这好说不好听的,让二姐她爷们知道,以后咋办啊?”女工们还是堵着不让进。
白淑就沉脸斥道“脸重要还是命重要?离工产最近的村子,请个产婆得半天功夫,她能撑住吗?一尸两命怎么办?”
“这……”女工们犹豫了。
里间,郭二姐生的披头散,整个人张牙舞爪,嚎嚎喊着,“去他娘的,老娘给他生孩子,一样养家糊口,看男大夫咋啦?又没偷人!哎啊妈啊,疼死我了!!赶紧让大夫过来,把这讨债鬼弄出来,他那死爹要敢嫌弃老娘,老娘就跟他合离!都特娘不过啦!”
鬼哭狼嚎,郭二姐几乎要疼疯了!
能外出做工的女子,就没有特别迂腐的,闻言都散开了,白淑就拽着特郎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