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小太监如获重生,跪退着出了宫门,撒腿就跑了。
慈安宫里,韩太后就那么干坐着,太阳余晖透过窗栊照射进来,斑斑点点映在她身上,显得她的面容异常阴冷。
晚阳慢慢落下,窗栊的影子映在韩太后身上,暗色越爬越高,紫阁瞧着,悄无声息的点了灯,罩起金纱灯罩,她动作轻巧,几乎如同猫儿般没有声响,然而,依然还是惊动了韩太后。
“嗯?”她转头。
紫阁连句话都没说,直接就跪下了。
她这作派,仿佛让韩太后好受了些,抬手揉了揉眉头,她吩咐,“本宫头有些疼,传皎月过来弹琴,排解排解。”
“诺。”紫阁应声,跪退着离开。
——
内宫,芳菲阁。
紫阁来找皎月公子的时候,他刚刚用完晚膳。
近来太后娘娘心情不好,到少见他们,趁着这机会,进宫后一直谨言慎行,丁点错处不敢出的皎月公子,到过了几天轻快日子。
晚膳啃了整整一个酱猪肘子——平素太后总召见,吃这东西怕嘴里有味儿——他正回味无穷着呢,紫阁来了。
太后要见他!
皎月那个心情啊!!
早不来晚不来,刚吃顿好的就来了,紧赶慢赶,生嚼了半斤清口气的薄荷叶,嚼的浑身冒凉气儿,这才觉得差不多了,皎月公子换了新衣裳,梳了,抱着琴,在一众‘公子’,包括绯夜羡慕的眼神下,施施然跟着紫阁走了。
半途中,紫阁还隐晦提点了他两句,皎月公子自是满口感激。
行色匆匆,一路疾步,两人很快来到慈安宫,紫阁禀告一声退了下来,内寝里,只留下了韩太后和皎月公子。
“你来了,陪本宫用膳吧。”看着美少年抱琴而来,含笑立在眼前,韩太后堵了半晚的心略松散些,终于有点胃口了。
皎月公子……
刚吃完一个酱肘子,生嚼半斤薄荷叶,他都快撑死了!
“到是许久未尝娘娘宫里食味儿,今儿是有福了。”满面轻笑,他缓缓来到韩太后身边,凑到她耳边说。
还冲着她耳朵吹了口气儿。
韩太后半边身子都被吹酥了,哪还顾得上生气,笑骂着拿指头戳他,“好你个没良心的,这是怨本宫召你召的少了!”
“哪敢怨娘娘?不过自怜罢了。”皎月公子睫毛轻颤的扫了她一眼,那叫一个眼含秋水!
韩太后不由伸手揽他胳膊,“得了得了,本宫错了,给你赔不是还不行?”
皎月公子便将她拉进怀里,瞧她举动神色,心里狠狠松了口气。
万幸啊,这是哄好啊!
屋里,紫阁跟没看见‘先帝绿幽幽’的场景一般,幽灵似的来来回回来,从慈安宫正殿门口十来个宫人手里,把无数个食盒子拎进来。
独自挪动八仙桌儿,那是檀木的,好几十斤的重量,累的她脸红脖子粗,偏偏那边韩太后和皎月公子腻歪着,就跟看不见她似的……摆好桌子,打开食盒,五十多个菜都一一安置好,琢磨了琢磨,还把小炕桌拿出来摆到软塌里,将韩太后平素喜欢的菜色挪过来五、六样儿……
看色色妥当了,她轻声道“娘娘,公子,可以用膳了。”
“嗯。”韩太后这才掀眼皮看了两眼,面色缓合着,“你退下吧。”
“是。”紫阁汗都没抹,恭身后退。
“来,皎月,陪本宫用膳。”韩太后拉着皎月的手,两人跟连体婴似的,从凤鸾椅挪动到软塌中。
堵了半晚的气,韩太后真是挺饿的,坐下端碗就开动,皎月公子则坐她旁边,执筷伺候她,这就挺好的吧。偏偏,她还挺心疼皎月,亲手执筷,给他夹了不少菜色。
——这是太后娘娘的恩赏,谁敢不吃啊?
把个皎月给撑的啊,小肚子都出来了。
一顿晚膳用完,两人腻腻歪歪的闲聊,偶尔动动手脚,气氛自然温馨和谐下来……躺在软榻里,窗外就是月色,幽光暗染,屋内烛火映着金纱琉璃罩儿,朦朦胧胧的,韩太后靠在榻角,皎月跪坐着给她锤腿儿……
半醉半迷的,她生起了谈兴。
“你的来历,是乡间的吧?”她开口。
皎月那身世……谁都没给他遮掩过,半胡半晋,自幼为奴,本家犯事抄家进了官籍,色色清楚,没甚见不得人的。
“到不说乡间,总归是生活过的。”皎月公子柔声答。
他打小风霜雨露,野地里苦熬出来的,正经百姓家的生活,他还真没有过。
“你是充州出来的……”韩太后掀眼帘瞧他,“你们那地方,同是有大媳妇配小相公的吗?”
她名门贵女,大家出身,太后之尊……然而半路来的,小时候生活在乡村,都嫁过人了,民间童养媳成风,媳妇能给相公当‘娘’使唤的都不在少数,一般都是夫家老儿子,爹娘岁数大了,怕照顾不过来才给找的大媳妇,她这情况……
乖儿那脾性真挺不懂事儿的,韩载道靠不住,朝臣们各有心思,她个妇道人家眼见出不得头,宫里那些个小妖精,她一个个都看不上眼,明年选秀了,宫里一定会进些个莺莺燕燕,能赶上第一波儿争夺皇后位置的,自然是大晋最顶尖儿的贵女们,那样的身份,哪里会对她百依百顺……
不说别个,韩太后自已就心虚。
到不如……就像唐氏说的,择选她自个儿的人,有权有势,能帮扶乖儿震压朝廷,还对她恭敬,言听计从……
算来算去,那充州的姚千枝……
这人是她提拔起来的,早早施下了恩,彼此有默契不说,姚千枝相貌还好,虽然有点太英气了,总归还是能入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