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缩着身子,手脚都不能展开,扭着躺在冰凉的土里,眼前一片漆黑,丁点光亮不见,就跟被扣在棺材里一样,处在这种环境中,人难免胡思乱想,觉得时间过的特别漫长。
其实,从躺进这个地方开始算,不过将将过了三个时辰罢了。
“怎么觉得好久了!”白珍喃语,呼吸有些急促。
如今,她躺这地儿,是在草料堆里,一处马食糟子的下头。自胡仕走了之后,她避着人在草料堆最头靠墙的地方,挖了个大坑……
约莫有一人长,并不算深,刚刚好能勉强容下她,在草料堆最里头,上面盖个马食糟子——都躲到这种程度了,谁还能找到她?
真找到她就认了,命该如此,强求不得!
论保命,经历过无数风波惊险的白珍,确实特别有心得,在条件如此有限的情况下,主意真让她想绝了,不过,多少有点高估她自个儿的承受能力,这神似被钉黑棺材里的藏身处,躺的时间一久,她精神有点受不了了!
嘴唇微动,无声的喃喃着,白珍双眼有些失神,脸皮不自主的微微抽搐。
强行压住推开棺材,不是,马食糟子冲出去的欲望,她死死掐着手臂上的伤口,用疼痛来保持理智。
突然,外头似乎很近的地步,‘踏踏踏踏’的声响传来,白珍猛然一惊,深深闭住气,紧紧咬着唇,声音越来越近,随后消失……微微有些磨蹭响动,上头的马食糟子消失,刺眼的亮光照射进来,眼睛刺痛,酸涩的想流泪,她连忙伸出捂脸。
不知什么情况,她心脏都快骤停了。
“白珍,我来接你了。”就在这时,耳边,熟悉的声音传来。
顾不得疼痛,白珍猛然移开手,放眼望去,就见坑边上,姚千枝正含笑立在那儿,对她伸出手。
“来了呀!”白珍低喃,缓慢的坐直身体,仰头看着她。
在战马营里煎熬这么长时间,缺衣少药,责罚不断,她身上血污、马粪、黄土、伤口溃烂的恶臭……几乎完全没有人样,然而,就算如此,她依然从从容容抬臂,握住了姚千枝伸过来的手。
“总兵大人……”顺势站起来,她看着姚千枝,突然扯出抹笑,“属下,幸不辱命。”
——
毫不留情,屠光了青河县的胡人,姚千枝并不留停,匆匆整军,她带着一众姚家军挥师而上,往晋江城奔过去。
叱阿利张狂的够久了,好不容易得着这两面夹击的机会,姚千枝怎么会放弃?
胡人还有十多万的大军在晋江城前,被姚千蔓等人纠缠着……人数比例差太多,晋江城方面拖不了叱阿利多久,而姚千枝手底下的人同样不多,若让叱阿利缓过神来,率军折返青河县,她手里这点人,肯定是守不住的。
趁他病,要他命!
就是要断他的后路,截他的粮草,打他个措手不及,不能翻身。
把青河县交给了白珍,哪怕她伤成那般,最该做的是好好休养……白珍亦不推辞,从容接过,连衣裳都没换,顶着一头马粪,散着恶臭,她开始收拢县民和奴隶们……
青河县,她已经烂熟在心,奴隶们,她同样仔细了解过,在姚千枝率军往晋江城方向急奔的时候,白珍已经开始组织人手,修补县墙了!
虽然,她相信,在姚总兵的大刀下,叱阿利肯定逃不过人头落地,然而,同样的,她也要做好胡军逃脱回返守县的准备。
抱着最美好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这是半年有余,草原奔走给她留下的,最简单,也是最实用的道理。
——
用了不到半天的功夫,在夜幕时分,姚千枝率军来到了晋江城前。
那里,已经血战成河。
出得城门,在不能占城墙之利,姚家军和边将,真的是用性命把叱阿利绑在此处,动弹不得的。
姚千蔓城墙擂鼓,姜维战马出征,被打几个月的闷头王八,那憋屈可想而知,好不容易能反杀一回……边军要报深恨似海,姚家军端是气势如宏,就这样,都没打过人家叱阿利!!
不愧是能领率胡人,差点就一统草原的可汗,那股子神武无敌的劲儿,真是挺吓人的!
从天明打到黄昏,姚家军越战越勇,“别跟他们纠缠,怕是要上当。”打到后来,叱阿利仿佛察觉到了晋军异样,感到不祥,吩咐左右,他开始且战且退。
把多数注意力都放在避战,赶紧脱离上头……而他想走,姜维还真就拦不住!
一路追在屁股后头撵人家,还不敢追得太紧,他们人少,怕被反打,姜维骑在马上,心里那根线儿紧紧提着。
前后夹击,这是他们最有希望逆袭的机会,他对姚千枝不大熟悉,并不知道短短不到一天功夫,她是否能够创造奇迹,断叱阿利后路,只不过,千蔓姑娘如此赌定,他只能跟着相信,且战且瞧吧。
但愿姚总兵能够担当的起千蔓姑娘的信任,莫要辜负了她。
一路小心翼翼的追赶,姜维就见前面胡军突然停了下来,停下遥望,就见胡军里哗然轰起,一队整齐的军队,排着椎形阵,如同笔直箭羽般,射进了胡军内部。
那箭羽的利刃——着火红战袍的姚千枝,跨马提刀,直冲着胡军帅旗就过来了。
离得近些了,姜维眯起眼睛,赫然现,她那一身‘火红’战袍竟是鲜血所染!
“嘶!!”真凶啊!
似虎入羊群,掀起惊天巨浪,长刀过处,人头飞起,胡军帅旗被大刀砍断,转眼踩进泥里……姜维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我以前……没得罪过她吧?”喃喃自语,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后脖子,从心窍里往出冒凉气。
“少将军,总兵回来了,咱们一鼓作气,冲啊!!”一旁,有姚家军官将提醒,那话里的兴奋劲儿,就别提了!
“哦?!哦,冲,冲!”姜维反应过来,一声令下,大军如潮水般蜂拥而下。
前有拦路虎,后来夹道狼,叱阿利一见这情景,心里就明白了。此一回不战,便无活命机会,在不想着拖战以图后路,他显露出了草原猛兽的獠牙,如同狼王般,带着群狼扑入战场。
叱阿利是胡人可汗,是天生神将,是勇猛无敌的狼王,然而,生不逢时,他遇见的,是绝对不该在这个时代出现的‘恐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