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好了,将军,宋副将投靠胡人,一峰宫、二峰营、三峰营均都被破,查副将战死,五峰营倒戈,咱们,咱们守不住了!”满身是血,肩膀上数道血痕,副官纵马奔逃到姜企身边,嘶吼着喊。
“什么?”衣衫不整,连盔甲都未披上,姜维怒瞪圆眼,抓着副官的脖领子喊,“怎么可能?”
正大营里睡着觉,莫名其妙大军从天而临,被打个猝不及防,毫无还手之力,姜维是满腔惊怒,在一听几营倒戈,宋副将投靠胡人……
“他疯了吗?加庸关破,他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姜维疯狂咆哮着。
被扯着脖领子的副官,“少,少将军……”放开末将啊!喘不上气啦!又不是末将叛乱,将军救命啊!!
“维儿,放开他。”被围拢在正中央,姜企面色平静,穿上金盔银甲,握大刀在掌心,他回头看了眼儿子,镇定道“行了,大敌当前,不是你闹的时候。”
“令你带一千禁卫回庸城,能守则守,守不了就带庸城军奔晋江城,跟胡人打巷战,决不能让他们出充州范围。”
出了充州,泽州是一马平原,海河滨域,根本守不住!伸手推了一把儿子,他皱眉斥,“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老子滚!”
“那你,你……爹,你不走吗?”一把抓住姜企,姜维梗住。
“走?往哪走!我是加庸关的姜企,是镇守二十年的边将,你别看那群胡崽子一口一个‘姜狗’的叫我,他们对我,呵呵呵,心里虚着呢!”
“这一回,是老子识人不明,老子认栽!但想那么轻易破我六峰,没那么容易!!就是啃,我都要啃下叱阿利一块肉,咬的他心肝肺疼。”
咧嘴,露出个血腥的笑,姜企跟轰狗似的轰儿子,“走走走,毛没长齐的小崽子别碍老子事儿,带着人赶紧滚。”
“爹,前三峰破,四峰通敌,五峰倒戈……后勤都让烧了,你,你守不了!”姜维一改往日疲懒模样,虎目含泪,看着漫天火光,他拽着姜企的胳膊,生平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盼望着亲爹听话,“你,你跟我走,一起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别做无畏的牺牲。”他吼着。
“什么有畏无畏,老子听不懂,做边将,胡人来了就要打,没别的道理。”姜企皱眉怒斥,挥手推开儿子,侧头吩咐了副将一声,“老吕,你把这小崽子看住了,别让他捣乱,你,你好好护着他,别让老子绝了种!”说罢,他打马而行,高声吼着,“人呢?都死哪去了,老子还活着呢,乱你们娘个鸟儿,都给我滚过来!!”
随着他的骂声,营中一众略显慌乱的军众居然真的稳定下来,齐齐聚在他身边,姜维就看着这群人越走越远,步出军营……随后,远处传来兵刀相交的声响。
“少将军,别辜负了将军一番心意,咱们走吧。”一旁,吕副官胡乱裹了伤,随后点齐军马,拽着姜维跨下俊马的缰绳,就往外引。
“心意?”姜维约莫没反应过来,神色有些怔愣。
“眼前这情况,六峰确实守不住了,您能看出来,将军心里肯定知道的更清楚。”吕副官便说,听他如此,姜维不由激动,“他知道还守?平时就算了,这要命的时节,他逞哪门子英雄?”他狠狠瞪眼。
吕副官,“少将军,不是将军逞英雄,他守加庸关二十年,打退过无数次胡人进犯,有他在,将士们心里就有底,他就是那根擎天的柱,就是那块压心的砣。”
“六峰是守不住了。但也分怎么守不住,将军要是跟咱们一块跑了,不用半天,六峰肯定被胡人打崩,到时候庸军调备不及,同样难守。庸城一破,胡人一马就能进晋江城,咱们被追着屁股撵,哪还有精力打什么巷战?”
组织着人手,吕副官一边往外跑,一边小心翼翼窥视四周,沿路派巡查兵打探,直到步出乱战范围,才长长嘘出口气。
还好少将军没跟他闹……暂时停顿整军,吕副官就觉得小风一吹,他浑身冰凉,伸手一摸,衣裳全被冷汗打湿,整个人像脱了水一样。
“……我爹留下,能改变什么?守不住还是守不住,他一个人,能拖多久?”一直愣怔怔被拖着的姜维,突然喃喃开口。
吕副官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将军会……”拖到他战死为止!
——
正午时分,红日高悬,庸城的高官商户,各府有门路的人家,俱都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在边关嘛,总有那等消息灵通的人,五峰齐破,六峰死战,这等消息百姓们是得不着,依然懵懂不知的重复昨日,余者,那些真富贵,真高层的,都携家带眷,高马大车的准备要跑了。
就连蓝康本人,将消息送到将军府二公子姜通面前后,都带着商队的人手惶惶而逃。
那灵利的腿脚,敏捷的动作,真是恨爹娘少生两条腿,兔子都是他孙子。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任谁都能理解?胡人之凶残大晋闻名,胡军过境是寸草不生,男杀头,女做奴,端是鲜血例例,哀嚎遍野。
常言说人生除死无大事。普天之下,谁能不怕死?
而且,还是百分之百死的凄惨呢。
几句话说完,蓝康就带人就窜了。将军府书房内,独留个姜通懵怔怔的,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神儿。
姜通——姜企庶二子,姜维的同母兄弟。本人嘛,怎么说呢——不通庶务的、有点迂腐的,却还不失善良的书呆子。
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已经有了举人功名在身,在北地这个文风贫瘠之地,大大小小算个人才了。
他从小就是念书人,十三岁中了秀才,跟姜家一门武将画风不同,姜企观他很有改换门庭,令姜家由武转文的潜力,便从不让他过问武事,一味专心读书。
这么多年下来,多多少少的有点读呆了!应变能力不强,骤然得知此等惊天消息,他竟然愣住了,连蓝康都没拦住,任由他窜了,人家估摸都快跑出城了,他才回过味儿来。
“哎呀!”双手一拍,姜通满面悔意,想在把蓝康抓回来问问仔细,着实来不及了。站立书房中,他焦急的的团团乱转,不知该如何是好。
爹和大哥在六峰守关,副官尽数带走。三弟岗城当提督,远之不及,余者弟弟们岁数还小……能商量事儿的全不在,他,他……
琢磨了好半晌,姜通一脸为难的招来管家,问他,“母亲在吧?”&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