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专门伺候皇帝太后和宗室贵戚的,等闲大臣都不敢轻易使唤。
像静玉坊,哪怕是三大顶梁柱之一,那当红头牌如皎月公子,论地位都不如宫里教司坊中普通一员,就可想而知,那是如何的高高在上了。
最起码,单就皎月公子一人,就算他貌美如花,倾国倾城,想凭一已之身挤进宫里,那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基本想都不要想。
更别提他还有个天敌——绯夜在。
这位是韩家进献来的,相貌同样不凡,温柔体贴最会哄人,韩太后很喜爱他,不过,观他来历——韩家近人,因着韩太后和韩载道那种微妙对峙,又不得不相互依存的关系,韩太后对他好是好,却不大信任,烦闷时才唤过来玩耍,平素并不掏心。
多亏这般,绯夜心里虚,架子搭的不实,就没全心全意的对付皎月公子和猫儿,否则,就这俩人,哪怕把乔蒙顶在前头,都不可能活这么多年,还活的那么自在。
富贵自如,众人追捧,绯夜恨的眼都蓝了。
此一回,姚千枝遵守诺言,悄无声息的带走了猫儿——他跟皎月公子不同,不过个小么儿,给足了银子,寻个理由就能弄走。
当初,皎月公子不这么操作,不过是不知该把孩子教给谁而已,如今有了姚千枝,这位——他不认识,心里不敢信任,然而事已至此,在没得办法,好在还有胡雪儿这个昔日旧友在,能聊做安慰。
送走猫儿,没了后患,皎月公子听话老实等着,果然,没过几日,乔蒙就主动来找他了。
好一通儿叮嘱,自认识后在没如此温柔过,乔蒙真是无尽的柔情,“皎月,此一事如成,就是帮了我大忙,日后你我间在没有阻碍,能拿到韩太后身份有假的证据,你就是立了大功,我家人肯定能接受你……”
“世子这话说的,便是不接受,难道我便不听你的了吗?”皎月公子便斜目嗔怪。
心里晒笑没有阻碍?你老婆是个甚?你儿子算个鬼?这当口儿信你的话,真以为我智商有问题吗?逢场作戏而已,你舍银,我舍身?玩什么世俗不容?
老子有喜欢的人哪!虽然她死了,留下的孩子还不是老子的,老子还得为了那孩子舍身卖命,去勾搭太后……
擦!这么一想,怎么这么憋屈?老子还不如喜欢男人呢!
皎月公子素着一张美艳脸庞,乔蒙还以为他是怪自己将他送进宫里,不顾他性命,到是没怒,好一阵哄,千保万证,“莫怕,有我在呢,有什么差错直接传消息回来,我会想办法帮你,千万别瞒着!”
“嗯。”皎月公子含笑点头。
老子当然不瞒着,又不是傻子!好歹相处三年,哄老子送死,连条后路都不给,还不如姚姑娘,人家好歹名码实价,把他后患解决了。
猫儿都送出城了!
软语哄住乔蒙,做出副一心爱他,为他不顾一切的模样。好在这三年,他一直是这人设,如今维持起来不算难。不知乔蒙怀没怀疑,反正表面还挺受用,感动的满眼泪花,叙叨了一夜,离开前,拉着皎月公子的手,他状似无意的问,“你记得你爱静,屋里只有个伺候的小么儿,好几年了……是叫猫儿吧?”
“怎么不见他?我还想着,若你用惯了,就把他一同送进宫,专伺候你呢。”
送你奶奶个腿儿,坑了老子还不够啊!!眯着一双桃花眼,烟灰眸子波光柔情,皎月公子微微轻叹,“那孩子命薄,不过陪着松香去了一趟神武将军府,就污了宋姑娘的衣裳,活活让打死了。”
眼里含着泪,他睫毛轻颤,哽咽道“可怜他不过六岁小娃娃,懂个什么?连全尸都没落下,让打了个稀烂。”
“哟,竟有这事,着实是……好端端的孩子,别落个没香火,埋哪了?”乔蒙关切的问,眸光一片冷冰。
狐疑的看着皎月公子,他道“好歹伺候了你一场,别落个无坟可依。”
“我们这样的人能埋哪儿,城外乱葬岗子呗,管事舍了副薄棺,我出银做了场法事,在万佛寺给点了长明灯。”皎月公子浑然未浑,依然悲泣。
“既如此便罢了,算全了你们一场主仆情意。”乔蒙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皎月公子站在窗前看着他走远,抬手抹了泪,喃喃道“这回儿,就等着吧。”
——
夜半未明,京效乱葬岗。
凉风习习,‘嗄嗄’乌鸦叫声渗人心肺,‘呼啦啦’翅膀扇动,夜幕下死神羽翼也似,令观者透着心的凉。
半荒半绿的草皮,几颗枯瘦干瘪的树垂着半死不活的枝柳,干枯的枝条好像女人头般,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着,欲要缠人。
大地上,无数的小坟包拢起,仿佛接连天际,一望望不到边……偶尔起伏的沟坎里,闪烁着一双双绿色的眼睛,‘呜咽’叫声,那是吃死人尸吃惯了的野狗们。
“赶紧的,使劲挖。”一处崭新的坟包处,身穿灰衣的壮汉手拿铁揪刨着坟,嘴里还不住的数落同伴,“你没吃饭?还是把力气都使在女人裆里了,瞧你那软囊样儿,到是下力气啊!别存着。”
“三哥,我,我害怕啊。”被骂的那人身形略瘦,手里同样拿着铁揪,神色有几分惊慌。
挖坟掘墓,坏人尸身,这是最缺德的勾当,要连累后世子孙的。
“呸,个卖屁股的坟,你怕个鸟儿,主子面前露脸的差事,你不愿意干,有的是人抢!不干活就滚,老子不伺候你。”壮汉破口大骂,翻着眼皮,手里铁揪不停,黄土飞扬。
被骂那人就缩缩脖子,不敢抱怨,闷头干活儿。
乱葬岗的坟能埋多深?两个壮汉使力气,不过两刻钟的就功夫就挖出来了,一口梨木的薄棺材显出,壮汉跳下坑来,拿锤子撅起镶棺钉,双臂使力,掀开棺盖。
里头,是个穿戴整齐的尸身,衣裳挺新,然而……露出来的地方基本都被打烂了!
满面的血肉模糊,许是埋的时间还不长,到没见长蛆。
“哟,作孽啊,这才多大的年纪,怪可惜的。”挨骂那人瞧棺里尸体不过三尺有余,忍不住闭目摇头。
壮汉横了他一眼,眉头紧皱,伸出大手抓过尸身,上下翻找……
“哎呀,哎呀,呕……”挨骂那人别过脸,忍不住胸口呕意。
实在是,埋了那久的尸体,骨肉都酥了,壮汉行动粗鲁,四处乱扯,腐尸烂肉掉了一地,尸身隐约露了白骨。
“哇……”鼻端一股怪味儿,挨骂那人弯腰就吐,早上饭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