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绍仪也是留美幼童出身,是第三批,而且成绩比较好,考上了哥伦比亚大学。后来他又在朝鲜当了十年外交官,所以对全球时事比较关注。
唐绍仪对李谕说:“小兄弟就是《申报》和《京津泰晤士报》最近连篇称赞的李谕?”
李谕说:“真是在下。”
“不简单不简单,西学不好学啊!”
唐绍仪后来当过北洋大学和山东大学的校长,对教育还是比较懂的。
张勋疑惑道:“《京津泰晤士报》?报道什么了?”
曹锟笑道:“报纸你都不看?”
张勋文化程度不高,说:“那么小的字,伤眼睛。”
曹锟虽然木讷,不过热爱书法、国画,后来和齐白石关系很好,多少还是有点文化。曹锟联想到最近的报纸:“那么说,连上几次英法头条的,就是你喽?”
不等李谕开口,唐绍仪就说:“还能有假,方才总督不都说了,否则怎么会让他坐在你旁边,就是让你们陪好。”
曹锟一听这话,又化身了铁憨憨,端起酒:“我敬小兄弟一杯!”还不忘拉上张勋,“张管带,你不是最喜欢有文化的人嘛,一起吧!”
张勋曾在袁世凯的撮合下,拜了徐世昌为师,逢人就说自己也是爱文化的人。
但张勋听了曹锟的话只感头皮麻,屁股更麻。
他可能还不知道其实是自己一句“曹三傻子”才引来这么多事。
当然,也确实是闹着玩。
李谕被夹在中间感觉实在好笑。
张勋端起酒杯:“干!”
淦!
一杯酒下肚,张勋感觉自己真要上天国了,吃完饭就得去找军医。今天这酒真不能再喝了,辣椒也不能再吃了,得说点别的话题!
张勋随口说:“咱就纳闷了,为啥他们西洋就这么厉害?队里的洋学堂咱也去过,打个仗还得看地图、算距离。尤其炮队,天天整一堆三角形和各种各样的线条研究来研究去。”
曹锟说:“张管带,你说的是三角函数和弹道学吧。”
“对对对!行啊,曹三傻子,你知道的还不老少!”
李谕心想,看来“曹三傻子”今天势必是要和你不醉不归了。
曹锟再怎么也是在北洋武备学堂学过几年的人,军事学课程中这些都是必修,他说:“要是以后打仗也要带炮队,肯定都要学。”
张勋摇摇头:“打死我也看不明白,开什么玩笑,那是人学的?再说了,又不是没有专门的炮营,咱带好自己的步队就行了。”
“那要是步炮协同哪?你如果拿捏不准距离,炮打到自己人怎么办?”
张勋听后愣住了,他是野路子出身,虽然带过好几年兵,但他打仗讲究的都是刚勇无谓,上头也有直属将领指挥下命令。
他哪考虑这么多。
不过他的想法也说不上完全错,一直到二战时期,日本军队其实最讲究的也是个勐字。但怎么个“勐”法,还是很有学问的。
张勋不服道:“打仗懂兵法就行了,难道还得懂那些劳什子数字?我就不信戚继光戚将军也要学什么三角。”
曹锟最崇拜的将领就是戚继光,甚至把自己的宅邸叫做“光园”。见他把戚继光都提出来了,只好说:“此一时彼一时,兵法一直有,但是具体的战场执行总归在变嘛!”
唐绍仪插了一句:“对了,说到兵法,之前袁总督令我从国外采买了1oo本《战争论》送到军中,据说配合孙子兵法看起来很有见解。这笔钱款直接走了关税,是总督的一片心意。你们觉得此书如何?”
曹锟道:“到手我就看了,我对其中集中优势兵力的几章深表赞同,洋人的军队那么少,打仗还如此勐,靠的就是这些战争理论。你说是不是,张管带?”
张勋其实压根没看,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对对对!我也这么认为!要不,我觉得还是讲讲三角学和弹道吧。你先给我讲讲弹道学!”
再怎么说,自己好歹见过三角函数和弹道理论,虽然压根不懂,但《战争论》就真没看过了。
曹锟挠挠头,老实说:“我也说不太上来,但我会查表!”
张勋乐道:“那不就完了!”
曹锟指着李谕:“他懂洋人的玩意,你可以问他。”
“我?”李谕听他们两个说“相声”正听得津津有味,怎么突然又把自己扯上了。
曹锟说:“对啊,报纸上说你是东方骄子、无所不通、无所不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点事肯定难不到你!”
李谕疑惑道:“这都哪跟哪,什么报纸报道的?”
“报上都这么说,还说你连天上的星星都能算得出路线,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简直神了。”
李谕心想,添油加醋也就行了,也不能让大家伙直接喝油吃醋嘛。说话留三分,日后好回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