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家?哪个孔家?”子路问道。
“应当是曲阜孔家!”子贡猜测道。
曲阜孔家!
圣人之后!
拥有衍圣公的爵位,世袭罔替!
乃是天下读书人心中的牌位!
“曲阜孔家,乃圣人之后,但是却不修德行。每一任的曲阜县令,都是他们家的人担任,只需向朝廷报备即可。”子贡开始陈述自己的调查结果。
“此举本是朝廷给孔家的优待,免得孔家被小吏打扰、盘剥,可谁知孔家却利用这一点,将曲阜之地的田地,一点一点的往自己家搬。”
“如今,偌大的曲阜县,已经全部都是孔家的地。曲阜的百姓,也都成了孔家的佃户。除了曲阜之外,孔家在整个山东之地,都是数得着的大地主。”
“光是明面上的祭田,就有两千顷之多,至于实际上的土地,百万亩地是至少的!虽然孔家明面上不经商,也不做别的,但是光靠土地的产出,每年都有上百万两银子的收获。”
“实际上,孔家的粮食,在过去的这些年来,许多都流向了草原,流向了后金,经手渠道则是辽东军阀。”
“山东大地上,百姓们穿着一件早已褪色的衣服,辛勤的在地里劳作,可是最终吃上这些白花花大米的却不是他们自己,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关外东虏。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这种事情,想想就觉得讽刺。”
说着,子贡就抽出了一份文件:“至于孔府在山东做的坏事儿,我只能用罄竹难书来形容!”
“不过想想也是,只要孔家不造反,又有谁会因为几条或者几十条认命去难为孔家呢?毕竟是天下读书人嘴上的招牌,圣人之后若是也骄奢淫逸,若是也草菅人命,这不符合旧儒的价值观啊!”
“所以,他们会主动帮助孔府,完善后事。谁敢因此而告官,要不了多久,就会有贼寇冲过去灭门。”
说到这里,子贡冷笑一声,将手里的文件四处传递,熊岩则是看也不看,直接笑着道:“没有监督,全靠人性自律,除了真正的圣人之外,剩下的只会堕落!”
“所以,无论孔府做出什么样的坏事、恶事,我都不惊讶。毕竟荀子曾经说过:人之初,性本恶!”
说到这里,熊岩就认真了起来:“对孔府下手,可以让士林哗然,可以更进一步的对旧儒进行切割。真正的旧儒,无论孔府犯下了什么大错,他们都会包容、包容、包容!”
“唯一的区别就是包容之时的嘴脸不一样,那些极其保守的会说这些证据都是假的,孔府做的坏事,都是假消息,都是你这个孔丞相嫉妒圣人之后所炮制出来的。”
“中立一些的会说,这不仅仅是圣人之后的错误,也是朝廷过往政令的错误,不能全都怪孔家,应该小惩大诫,而不是不教而诛。”
“开明一些的也只是会同意换一个衍圣公,同时出要求:为了儒家大义考虑,衍圣公做的坏事儿,就不要曝光了。”
“至于彻底铲除衍圣公的选项,从来就不在旧儒的考虑范围之内,没有了衍圣公这个牌位,他们又怎么假借圣人大义来和天子抗衡呢?”
朱洪武年间,他一声令下,就能把孟子移出孔庙,即使全天下文官都跪下求情,他也不为所动。至于后来又把孟子的排位移回去,那也是后来的事儿了。
朱棣年间,一声令下,杀文官如屠狗,那时文官们也很听话。
可是到了天启、崇祯年间,圣人大义已经成了比皇权,比皇帝老子还要厉害,还有有意义的存在。
如果皇权违背了圣人大义,那么错的一定是皇权!
“老师,做掉孔家,是真正的为民除害。就像师叔说的那样,此举可以直接分辨,谁是新儒,谁是旧儒,谁是藏在新儒之中的旧儒!”子贡坚定的道。
“对呀,老师,圣人不是曾经说过,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孔府的衍圣公之位,从大明开国传到了现在,甚至前朝之时,他们很有可能也是衍圣公,这样的衍圣公,毫无忠贞可言,就应该杀鸡儆猴。”说着,子路就比划了一下。
“我们对孔家下手,既可以收获一大批金银珠宝、粮食资源,还能让朝廷收获曲阜乃至整个山东的民心。让他们自内心的认可我们,这样的百姓,稍一调教就能变成国人。”子贡从好处、收获的角度又一次提出了建议。
“我们对孔家下手,士林必定哗然,而那李闯在得到消息之后,也一定会很开心。因为这暴露了两大破绽:第一,我军缺粮了,如果不是缺粮到了极致,又怎么会有人对孔府动手呢?”
“第二:我军内部人心不稳,甚至我怀疑,到时候肯定会有旧儒,打着为圣人之后报仇的旗号,主动投靠李闯。”
“有了这两个好消息,李闯一定舍不得直接离开,说不定激动之下,他还会把老营也投入攻城之中,到时候我们在装模作样的让他们暂时攻上城墙,给他们鼓鼓劲儿。”子路从军事的角度赞同了这个建议。
“不错,到时候一定会有旧儒离开京城,投奔李闯。所以这几天,我们可以稍微调整一下百姓们做工的频率。当李闯受到详细消息之后,一定会以为,这是我军缺粮的结果。”
“到时候,即使有其他疑点,在先入为主的情况下,也会被李闯自动忽略。他只会不断自我说服:连孔家都动了,一定是缺粮到了极致!”孙膑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可是,老夫怀疑的是,动了孔家,真的会让士林哗然吗?士绅们也是非常现实的,在李闯被老夫干掉之前,他们是不会做出很过激的举动的。”
“实际上按照老夫这些年来的经验,孔府不过是一个牌位,也仅仅只是一个牌位,要说天下读书人有多么看中孔府,那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孔府,只是他们打压天子的一个借口,仅此而已。真正的老油条,真正的旧儒高层,根本就不会自内心的尊敬孔府。”
说到这里,孔子也无奈的摇了摇头。
计划很好,但真正的旧儒中的高级文官,基本上都是连良心都没有的家伙,还能指望他们为了一个已经消失的孔府,去和孔丞相扛上?
不可能!
和天子对抗,然后被天子打板子,那叫清名,是好名声!
但是和丞相对抗,八成就不是打板子了,而是被派到前线守城,到时候死的可是自己!
兵荒马乱的,万一全家都死了,也没有谁会过分追究。
“不用担心。”看到已经动心的孔子,熊岩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