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时刻,被人一棒子砸脑门上,心头真是五味成杂,惶恐不安之际,见到这么一个东西,个中滋味不知从何说起。
李冬和林平站着等待传唤,贾琏却四下看看后,出不满的情绪:“怎么回事?连个座都没有么?还真当新科举人是嫌疑犯呢?”
李冬听的头皮麻了,心道【大哥,你搞啥呢?也不看看这啥情况,还要座?】
厚道人李冬要开口劝说,不料身后的林平伸手一抓,把李冬给拉身后:“李兄,少管闲事!”说完还冷笑着看对面,得到的是贾琏一个平静的脸,以及抬手拿食指轻轻的点了点。
66续续的又有同学被带来,全都在走廊上排队等候,也都是看一眼贾琏就默默的排队,一个打招呼的都没有。这点冷暴力对于贾琏而言,根本不带掉血的,但不等于就算了。
哼,先拿小本子记下,都说同科是官场上天然的盟友,贾琏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同窗+同科=未来的政敌群。嗯,是贾琏的锅,跟我无关,我是无辜的。
让一让,另一干新科举人们破防的事情出现了,之前的内侍出现了,身后还跟着龙禁尉的人,有的搬椅子,有的搬桌子,有的手里拎着茶壶。
旁若无人的内侍走到贾琏跟前,笑眯眯的躬身赔笑道:“琏二爷请坐,看这阵势且有得等,没准还要熬夜。招待不周,没找到碳炉,茶是才沏的,您将就将就。”
这个变化搞的贾琏都有点懵,毕竟刚才的话就是在搞别人心态。
要说搞人心态的高手,还得是这些宫里出来的。
尽管觉得眼前这位内侍很过分,贾琏还是很欣赏他的服务态度,更是一脸笑容道:“这位小公公,怎么称呼?”
“二爷抬爱,不敢称公公。小的贱名王安,在裘大伴跟前行走。”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内侍王安愿意配合贾琏搞人心态,同样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很简单,这些个新科举人们,甭管之前的家里出身如何,只要能过了眼前这一关,那都是老爷。心态上就看不上内侍,自觉高人一等,看见内侍时很自然的流露出厌恶的情绪。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些人太年轻了,没有被内侍毒打过,也没学会掩饰情绪。
但是贾琏给王安的感觉就很玄妙,肯定不是厌恶,也不是鄙夷,那种感觉王安说不上,怎么讲呢?心里很舒服,头一回面见官老爷时,得到了比较正向的回应。
是人都会有情绪,太监也会有情绪,甚至因为身体残缺,情绪更浓郁。
没人生下来就奔着太监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而去,能进宫做太监的,除非极少数特殊的原因,绝大多数太监的诞生,都是因为活不下去。
王安作为家里的长子,还不是遇见荒年了,就是单纯的青黄不接的季节,家里吃糠咽菜都快撑不住了,王安选择了进宫。很疼,很惨,但能吃饱,能活下去,还能给家里寄点钱。
无端的白眼和厌恶遇见的多了,贾琏这种纯好奇和保持距离的客气,显得难能可贵。
偏偏这么一个人还是荣国府头号继承人,今科举人等多种光环携带者,比眼前其他的举人,身份不知道高多少层。你看,人就是对比出来的,你真当王安没脾气么?
贾琏随口一声抱怨,看看其他人的反应,王安就愿意推波助澜。就他这个做法,回头裘世安知道了,没准还能夸几句有眼色,会做事。
贾琏脸上的笑容更甚,抱手道:“我记住了,容后报。”
王安表情不变,笑容不变:“您客气,小的告退。”
同一条走廊,同一群新科举人,所有人都站着排队等候,唯独贾琏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的独自享受眼前的茶水。现场每个人都是从酒席上拽过来的,这么半天,谁不想喝一杯热茶啊。可惜没有,非但没有,还要看着别人可。
那些眼睛从最初的渴望邀请,慢慢的变成怨气散,渐渐的怨气汇集,向贾琏袭来。
没人说话,也没人敢在这个地方惹事,只能在一种非常特殊的气氛中,沉默!
打破沉默的人是贾琏,这茶来的及时,非常的解渴,一连两杯之后,贾琏才停下手,不紧不慢的端着茶杯,旁若无人的哼起调子:“先到咸阳为王上,后到……。”
走廊里的怨气达到了巅峰,就在此刻,有人走过来,抬手在贾琏的脑后轻轻一巴掌:“竖子,唱啥呢?还怪好听的。”
被打断的贾琏心头怒火腾的一下窜起来,跳起来张牙舞爪的要回怼,看清楚来人时,立刻脸上泛起笑容:“是您老啊!怎么,还没歇着呢?”
柳老头在青云书院事件中的举动,在贾琏的心目中得分不低,怎么讲呢,至少是做到了基本的公平公正。由此,贾琏也能有一个正常的敬老心态面对他。
“出了这么一桩破事,你说我能歇着?”柳老头大马金刀的鸠占鹊巢不说,坐下后还抬手冲看守的龙禁尉招手:“再来把椅子!”
龙禁尉中很快有人去搬椅子了,看的贾琏眼睛都直了,知道老头不简单,没想到不简单的程度远远出自己的想象。
自己动手拿茶杯,喝了一杯茶的柳老头笑道:“小子,回头进去了别胡说八道啊。”
贾琏丝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您老不能因为我有胡闹的本钱,就判断我一定胡闹吧?”
柳老头听了微微点头道:“你说的对,老汉先入为主了。荣宁二府老一辈就剩下一股糊涂蛋史家姑娘,东府出了个大混蛋贾敬,西府闹的笑话也不小,你一个娃娃,确实挺难的。”
贾琏都听傻了,这老头啥动静,真敢说啊。
一干同学们露出了吃瓜的表情,也有点幸灾乐祸,总算有人能镇住贾琏了。
“您这话我不爱听,人前人后的,为尊者讳。我就不跟您计较了,您也别接着说了。要说难呢,我生下来锦衣玉食的,还能有多难。所谓的难处,不过是人过的太舒坦了,心里生出的骄纵之情。一般遇见我这样的出身,还觉得自己过的艰难的主,丢乡下干一个月农活,吃一个月农家饭,什么毛病都治好咯。”
一番话说完,别说其他的同学了,即便是柳老头,也是呆呆的看着贾琏,心道:【这真是荣国府的嫡孙贾琏?贾府先人是积了多少的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