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金枝和彩凤的眼泪,让张汉东的眼睛变得通红,脑海里不断想起上辈子彩凤和孩子惨死,掀开白布看这对母子抱在一起的可怜画面。
他夺过周金枝手里的棒子,接连重击在老罗锅的两条腿上,老罗锅出杀猪一样的惨叫,两条腿扭曲变形,分明是被打断了。
张泥鳅抱住他的腰劝阻说:“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张汉东又舍下老罗锅直奔黄敏那边,但是他冲不过去,黄敏被愤怒的村民你一拳我一脚,打得不停惨叫。
他惨笑一声,仰身翻倒,大脑受不了高强度刺激,控制不住身体,彩凤惊恐地扶住哭喊着说:“汉东,汉东。”
张汉东的神智慢慢恢复过来,手里还紧紧握着半截棍子,看向满脸泪水的彩凤说:“姐,你为什么这么傻?我说了养家的事以后我来,你真被老罗锅骗了,以后还怎么活?”
彩凤哭着说道:“二婶跟我说的不是这样的,她怎么能这样对我?”
张汉东并不罢休,押着黄敏黄驴两人直奔县武装部。
武装部的领导向他们保证:不会为黄敏这种道德品质败坏的人安排工作,在这个时代履历上有污点的人,前途算是彻底完了。
把黄驴打了个半死,又彻底断了黄敏当城里人的梦想,积压在心里几十年的怨恨终于散了,张汉东紧张的情绪终于松弛下来。
至于黄桂英这个罪魁祸,后湖村的村民却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一群老人和张泥鳅都来劝他说:“汉东,那娘们虽然不是好人,可她也给你叔叔生了两个儿子,你打她骂她怎么对她都可以,就是不能逼她走,她走了你二叔就变成了光棍,两个孩子没娘,以后要遭多少罪?”
张汉东捏着鼻子接受了村里的安排。
两家的关系本来就紧张,以后更是老死不相往来。
出事以后彩凤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一天都没出门,萍婶和银瓶他们比张汉东还紧张,一直在门口劝她,算计她的人才不是好东西,她是受害者,不要为难自己。
张汉东没去劝她,开始在院子摆弄土坯,这件事后,后湖村的村民对他态度大变,见他在院子里垒了个怪模怪样的东西,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烤炉做好,他让彩凤找村民买了三十个鸡蛋又找萍婶借了十斤白面,弄在一个大盆里,使劲搅合。
全村人都来看稀奇,说他糟践东西。
张泥鳅闻声赶来,气得拿大烟袋敲他的脑袋:“狗东西,才说你懂点事转眼就来这一出,把好好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这还能吃吗?”
张汉东说:“你不懂就出去等着别瞎操心,没事去村口找老头晒太阳抓几个虱子,别在这吵我,这可是我要拿来挣钱养家的生计,我比你还当心。”
张泥鳅说:“行行行,我现在就出去等着,回头你要是把这么多好东西都糟践了,老子再来锤你。”
他说着气呼呼出去了,就像个操心的老父亲。
准备工作已经做的差不多,趁着面团酵的功夫,张汉东开始烧火烤土窑,村民们看了一会就都回去了,土窑烤干是个漫长的过程,谁也没有空一直守着。
夜深了,彩凤站在烤炉前,看张汉东小心翼翼地往切好的面坯刷蛋黄液,送进烤炉后,继续准备第二炉。
第一次他也没敢多做,只做了三斤面,但是白糖用量太大了,看得彩凤心里直哆嗦问他说:“这东西真能做成面包?”
面包这东西大家都听过,那是外国才有的东西,张汉东用这些大家都认识的东西就能做出来,说实话她不是很相信,反倒是周金枝一直问他:“东子,面包好吃吗?”
“长什么样子?”
她问了很多遍,每次张汉东都极有耐心地告诉她:“妈,面包最好吃了,等烤好,第一个就给你吃。”
周金枝这时候却又不愿意了说:“我不吃,拿去卖钱,卖很多很多钱。”
吴氏担心他们,也一直按照张汉东的要求烧火,后来张汉东看她眼睛都睁不开,催了几次她才去睡了。
第一炉面包出炉还是到了深夜时分,香味早已经充满鼻翼,张汉东小心翼翼打开土窑的门,之前所有的担心都消失了,虽然是第一次烤,还是成功了。
全家都惊讶地看着这个稀奇的玩意,金黄色泛出一股好闻的甜香,张汉东铲下一个地给周金枝说:“妈,你尝尝好不好吃?”
周金枝手伸出去却又快收回说:“不吃,拿来卖钱的。”
张汉东说:“卖钱也不差你这一口,尝尝吧。”
等周金枝接过来,又铲下一个递给燕子说:“等了这么长时间,等急了吧。”
燕子却不敢伸手,张汉东塞在她手里说:“有点热别烫着。”
给彩凤一个,自己也拿了一个尝了尝,比例没掌握好,感觉有点太甜了,燕子惊叹说:“哥,真好吃啊,我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张汉东笑了笑问彩凤说:“姐,你觉得这东西怎么样,到县城里卖会有人要吗?”
彩凤肯定地说:“面包又香又软,城里人肯定喜欢,不过,现在到处在打击投机倒把,去城里卖会不会出事?”
张汉东笑了说:“别担心,咱们农村人用自家的面,做点东西卖怎么了?不会有事的。”
彩凤半信半疑,张汉东见周金枝和燕子很快吃完了一个,让她们再吃,两人说什么都不愿意了,带着满足的笑,被彩凤哄着上床睡觉去了。
接下来彩凤帮忙,又接连做了三炉,一共四十五个面包,因为面粉是酵过的,膨胀的很大,看起来很有食欲。
最后一炉做完,门外就传来第一声鸡叫。
张汉东把面包装好说:“姐,我这就进城,你累了一夜今天别干活了,好好睡一觉吧。”
彩凤说:“干了一夜的活,你受得了吗?不然我去吧?”
“还是我去吧,你在家歇着我卖完早点回来。”
把盛面包的笆斗挎在胳膊上,裹紧了大棉袄趁着夜色进城去了。
已经是冬天,路上积水结冰很滑,他的破布鞋完全不防滑,一路走得跌跌撞撞,来到城里天才微微亮,他打开罩布摸了摸里面的面包,幸好还是松软的。
不影响口感就能卖。
七十年代的县城,会接受相对新奇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