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窄窄的床上翻来覆去好久,柳天骄终于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小包“砰”一声推开门,因为用力过度,经年腐朽的老木门倒在地上,出“隆”一声巨响。
小包却是看都没看那破门一眼,对着床上的人就大喊,“中了,卫哥哥中了。”
柳天骄猛地睁开眼,过了几瞬才反应过来,双手一撑就从床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卫哥哥中了,他考上秀才了。”
“唉呀妈呀,真中了,他居然真中了!”柳天骄欢喜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大笑着握着拳头在空中挥了好几下,才勉强镇定下来,“快去给你卫哥哥报喜,不对,现在是卫秀才了,哈哈哈哈。”
“我本来准备去私塾报喜的,那报喜的说都是一个镇的,这样的大喜事他多走一趟也无妨。问了私塾的位置后,就赶着去私塾报喜去了,他骑马脚程快,想必现下已经到了。”
“这报喜的倒是个心好的,该另外给人家喜钱的,可惜现在人都走了,不知道卫文康今天带银子没有。”
小包道:“喜钱我给过了,想着人家虽是心好,但路程也不不近,叫人白跑一趟不好。”
柳天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做得好,小小年纪做事就这么周全了。”
小包笑着抱怨,“说得好像骄哥哥你比我大多少一样。”心里对柳天骄的夸赞到底是受用的。
柳天骄得了这么大的喜讯,更加没了做生意的兴致,拉着小包就往外走,“咱们收拾收拾,去集市上买条鱼,再挑些好酒,今晚好生庆祝一下。”
小包这才瞧见地上稀烂的门,不好意思道:“将才太过高兴了,没收住力,我待会儿就找人来修。”
“修什么修,直接找人换新的。”柳天骄这回可是大气得很,也不在乎这点银钱了。对了,说起银钱,他在金宝赌坊还下了注呢,如今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赶忙问小包,“那报喜的人有没有说秦百宣的成绩?”
“不曾说,他也不知道卫哥哥跟秦百宣关系好,我也忘了问。”是压根就没想到要问,也不知道骄哥哥怎么就关心起秦百宣的成绩来了。
柳天骄掩住失望的情绪,说:“哦,忘了就忘了吧,等卫文康回来问他也是一样的。”
话说私塾那边也是炸开了锅,刚有报喜的人送来了卫文康考中秀才的好消息,不知道多少人嫉妒得红了眼,后脚县老爷就派人来嘉奖了。
说是王夫子教出了个院试案,还是年仅十二岁的院试案,简直是安泰县甚至是整个临安府的荣耀了,待秦小案回来,县老爷会邀他与王夫子到县衙一聚。
将将还绕着卫文康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人一下子就散了,话头立马都到了秦百宣身上。十二岁的院试案,以后在整个临安府甚至华阳省都响当当的人物,居然是自己的同窗。反正差距太大,一点攀比的心思都没了,只觉得荣耀,为着自己和这样的大人物有所关联。
正因为自己的好成绩高兴的卫文康,此时说没点小失落是不可能的。他二十多岁才中了个秀才,还是差点儿就落榜的名次,人家秦百宣十二岁就中了案。两相比较,差距实在不是一般的大。
此刻,王夫子也是喜忧参半。端着杯茶水,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得了失心疯。
他娘子金氏瞧着瘆得慌,没好气道:“小秦考得这么好,你该高兴得忘了自己姓什么才是,怎么做出这幅样子?”
王夫子瞪了她一眼,虽然也没啥威慑力就是了,“什么叫高兴得忘了自己姓什么,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你呀,这么多年都没学会说句好听的。”
“别跟我瞎扯,你到底怎么了?”
“我就是觉着自己无能,白白担了夫子的名头,百宣那孩子能有今日的成就,我挥的作用实在有限。”
这话其实闷在王夫子心中很久了,他很早之前就觉秦百宣那孩子知识储备已经过了自己教导的范畴,有些文章立意甚至比他想出来的还好,背后少不得有别的高人指点。
也是,秦百宣本就书香门第出身,如今家中还有好几位长辈在外为官,虽不能时时带在身边教导,但各种指引是少不了的。
金氏跟他过了大半辈子,一下就瞧出王夫子纠结的点了,“你就是觉着自己水平还不如自己学生,却又担了夫子的名声,害臊吧?”
“哎,可以这么说吧。”其实他上课时秦百宣还是很认真的,当时他只觉欣慰,如今想想,这不是误人子弟嘛。
“那孩子愿意听你教导,他家长辈也不换夫子,就说明是认可你的。如今小秦考得这么好,也说明他们的信任没错付,你在这儿瞎想什么?当人家都傻吗?”
王夫子听了娘子的话,脸上愁云立马就消散了些,“你的意思是,虽然我本事不如百宣,当夫子却还是合格的?”
“你当夫子本就是合格的。小秦有家里人教导,文康总没有吧?他才来这儿上了多久的学,如今都考上秀才了,你这夫子的功劳自然是少不了的。”
“也是,我之前觉着文康进步神,考个秀才有望,又想着他念书时日尚短,哪里就那么快,少不得是我这个当夫子的幻想。如今才知道,他还真是个有本事的,可是给我长脸。”
没有什么比学生的成绩更能安慰夫子的辛劳了,王夫子想着卫文康也考上了秀才,是乐得做梦都能笑醒的程度。
娘子说得对,他考不上举人又怎么样,那是时运不济。就看他能教出这么多好学生,不恰好证明了他的实力?既是不能入朝为官,日后他的学生能遍布朝野,那他这辈子也算死而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