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师傅怎么教的?”
“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明璋摇头晃脑,“师傅说,这段意思就是,为君者对臣下好,臣下就会加倍回报君主的好,如果对臣下不好,臣下就会加倍憎恨君主。”
凌清辉很欣慰:“很对,元麟以后管理效忠你的人,也要考虑人伦情感,不能去作践他们。忠诚的臣子的常见,能干的臣子常见,但忠诚又能干的臣子却不常见。”
晴翠歪头看她:“不对啊,去年冬至,你就在学《离娄》,今年这都要三月了,还《离娄》?”
“那我很忙嘛!我又要参加冬至大典,又要忙腊月,还要忙正月,万寿节才过,又是耕耤礼亲蚕礼,我很忙的!这么忙我还能学《离娄》,我真是勤快!”
晴翠一拍桌子:“什么勤快,成天不学习就知道满山遍野跑着玩,我看你不是学《离娄》,你是要当大马猴!”
凌清辉“嘿嘿嘿”忍不住笑出声来,察觉老婆愤怒的目光和女儿委屈的目光齐齐扫射过来,凌清辉一缩脖子:“啊,那个,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这个,我去前头看看奏章。”
当爹的撂下女儿跑了,晴翠很快也吃完饭,拍拍屁股去凤阁打理日常事务,留下明璋可怜巴巴坐在书房里,咬牙切齿背书。
一到凤阁,女官们行过礼便说:“娘娘,我们遇到了难处。”
晴翠问道:“怎么了?坐下慢慢说。”
还是为的女官制度。
去年借着立后,北寒之战牺牲将士的女儿们入了凤阁,做起了女官。这原是好事,然而十四岁以上的女孩可以做女官,更可以做媳妇。又有先前接了丈夫兄弟爵位的女官,无论成婚与否,俱有些许烦恼。
未成婚的,娘家惦记着多留女儿几年,也好多吃些俸禄,可定好的夫家也惦记着媳妇快嫁过来,福荫自家:“孩子已到婚龄,岂有拖延不婚之理?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又有一种人家,颇不乐意未过门媳妇做上了官:“我们是娶儿媳,不是娶官爷。嫁到我们家就得掌中馈,理家务,做什么女官?女人家就该相夫教子,赶紧辞了,否则别进我家的门。”
说到底还是在家谁说了算的问题。公主郡主们有皇家撑腰,在婆家做的是君,寻常女子却没有这样待遇,在朝中你是官,可回了家,面对公爹、几层的婆婆,还有那个丈夫,到底谁大谁小?
更有女官愁眉不展:“他们惦记着让臣嫁过去,把官职给丈夫,臣自己做个诰命。可臣在凤阁,办的是民生,议的是朝政,虽然时日短浅,却觉得十分开心。臣实在不愿意卸职回家,过后院那无望日子!可毁弃婚约也是万万不能的。”
晴翠说:“我记得你那婚约是你爹还在时给定的,后来家里艰难他们也没毁约?”
“正是。”
这样一来,女方提出毁约便陷入了不利境地。
晴翠安慰道:“你们还照旧生活,现放着名册在吏部,正经的朝廷命官,没有他们说一句就废了的道理。且不要慌,先等等看。”
女官们不解:“娘娘,等什么?”
晴翠冷笑:“等他们都跳出来。”
接下来几日,果然八仙过海,花招迭出,有的说女儿可以出嫁,但要求人走官职必须留在家里的;有要求儿媳卸职的,也有要求带官职嫁过来的;还有要求儿媳带来官职,必须给丈夫的。一群男臣涕泪交加:“男子为官,封妻荫子;小女子做高官,则夫主将何自处?”
连李慎也被参了一本,说她不婚不嫁,不生子女,老大留守家中,浪费娘家钱粮,若天下女子都以为榜样,则大夏无兵可用,无人延续香火。
鱼跳出水面就该一棍子打晕,晴翠撸袖子开骂:“不是靠你女儿这些年尽力支撑,你家别说当官,能不能顿顿吃到米都是问题!如今女儿要成婚了就想卸磨杀驴了?就凭你这老东西的阴冷无情,你家当年但凡还有个评得上‘中下’的男丁,也绝对不会让女儿顶上来。现今你家还能吃上胙肉,全是靠你女儿这些年的辛苦!”
“历朝历代皆有留守在家尽孝之女,朝廷无不旌表,依你之见皇帝全都是错的,就你英明有远见,看得见没人生孩子的未来?李慎在朝为官做到三品,专司耕作,因她调度有方,春种粮及时、夏秋收割得宜,避了数次旱涝灾害,你全家男人一年生俩三年生八也比不上她救的人多!”
“你儿子活不起了连别人家的官爵也要惦记,看来你也知道靠你那龟儿子八辈子挣不上个紫袍子!”
一顿口水喷得臣子们眼前冒彩虹,皇帝装模作样出来打圆场:“虽是恩封,能做这些年不出错亦是她有能力。如今定下例来,女子官职随自身走,嫁娶不限,出嫁则在夫家亦为官。不拘男女,是官便受朝廷管束,均需上报吏部,朕看过后定夺,不得由夫家擅自决定官职转移辞退。”
封诰仪制方面也做了明确规定:“爵位承自母家兄弟者,封赏其父母,不封公婆。但丈夫可随妻得诰命,称郎。礼部可参考女诰名称,逐级定男诰之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