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提着温封侯与牛夫人,临时找了个放杂物的房间丢进去,有那嘴上缺德的还嘲笑:“你们夫妻在此过夜,说不定明日就有香火种下了呢!哈哈哈哈哈……”
卢恒喝道:“小畜生,这话莫说叫娘娘听见,就是陛下赶巧听到了也得揍你个半死!人家没了女儿,你在这说些什么不着四六的话!”
门外人声渐渐消散,牛夫人呆呆看着墙壁,如同傻了一般。
明璋被老父亲抱了足有一个时辰,饭都没能自己吃,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凌清辉哄着睡了午觉。擦擦汗出来,明璋苦着小脸抱怨:“我爹什么疯!死的又不是我。”
“你可别死啊活的乱说了,他听到还得疯,”晴翠拉着女儿出来,又压低声音说,“他赐死你两个哥哥,其实是为了你我。但说到底也是曾经抱在怀里的亲儿子,没可能不心疼。我看他今天也有点怨恨自己心狠的意思。瞅个什么合适的时间,你自己上个表,请求恢复你哥哥们宗室身份吧。反正人都死了,争不过你,你也得刻意塑造仁德形象了。”
明璋点点头:“知道了。”说着又叹气:“二哥要是不疯就好了。”
“都是命。别想那么多了,你也去睡个午觉吧。”
“你不抱着我睡嘛?”
“温婉的后事还没安排呢,你去睡吧。”
晴翠打女儿去睡觉,又与刘嬷嬷商议:“究竟她也没有参与谋逆,只是被皇后连累才遭贬。先按照低等宫嫔的级别预备,唔……就照宝林的等级吧,看陛下是否打算追封,若追封再说。”
午觉睡醒又出了大事,侍卫慌慌张张来报:“牛夫人把温封侯杀了!”
晴翠与凌清辉大惊:“你们怎么看管的人?”
“实在是没听见动静啊!刑部郝士多方才过来,臣便带他去关押二人的柴房,打开一看全是血,牛夫人拿着柴刀和一个铁楔子,瞧着可吓人了。”
凌清辉揉揉额头:“去前头接着审吧。”
牛夫人仍旧是那副呆愣样子,说话却很有条理:“人是我杀的,我也知道杀夫是剐罪,可我不能不为我女儿报仇。”
晴翠感叹道:“我虽与温婉不睦,却敬佩夫人这番舐犊之心。温婉泉下有知,不会愿意看你因一个糊涂人而惨死。”又对凌清辉说:“请陛下减免其罪。”
凌清辉正在气头上,本就打算直接赐死温封侯,只是牛夫人自己动手又让他心里有些疙瘩,然而晴翠开了口,他也只好说:“此为大恶之罪,然而温封侯殴打妻子、将其折磨疯癫在前,罔顾人伦、逼死亲女在后,其妻闻爱女噩耗,疯病作,误伤温封侯,致使其不治而亡,也算因果报应。就……命牛氏出家吧。”
晴翠便说:“不如就让牛夫人守墓吧?青灯古佛也是孤苦伶仃,还不如守着女儿的墓。”
凌清辉叹道:“就这么办吧。追封温婉……她原是从四品姬,就恢复这个位份吧。也好有个祭奠。”
牛夫人谢恩。
凌清辉终究是愤懑难平,下诏痛骂温封侯为夫无情无义,为父冷酷刻毒,命弃尸乱葬岗,又下旨令刑部修订律法。
刑部顾忌君臣父子大义,度量着将父母杀子女加重了刑罚,又增加了一条“以言语逼迫凌虐,使其绝望自尽,亦同亲杀论处”,交了上去。
晴翠又添了一条:为男嗣而逼杀亲女,则绝灭嗣子、嗣孙,其人以杀人罪议处。
令旨既下,朝野震撼,腐儒村夫皆以为纲常错乱、天地将崩。晴翠不以为意。
数日后,距京城三十里外贺荡山,有石裂山崩之巨响,大蛇行于野而不伤人,猛虎居林下与家犬嬉戏。傍晚,京城烟霞满天,瑞霭蒸腾,深冬之日,竟至戌时方息天光。
时人震撼,议论纷纷。
不知从何处起始,渐渐有人宣称:“此是祥瑞之兆,当有女主天下。”
传来传去,越有鼻子有眼,朝堂俱知皇帝现今膝下唯有一女,民间也有不少人知晓此事,自然便将此事联系了起来。
民间街头巷尾对此非常不满:牝鸡司晨,如何使得!
更有愣头青上书直言:昭德乃帝号,请为公主更易别称。
凌清辉将上书的人打了一顿,回去问晴翠:“你弄的?”
晴翠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还没过年,小麒麟现在才五岁!”
明璋对此忧心忡忡:“我是不是快要被废了?”
凌清辉说:“别瞎琢磨,废了你,将来我指望谁去给我上坟?”
三日后,皇帝降旨:祥瑞既出,乃盛世之兆,明年改年号为建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