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不重要了,这边境的走私犯啊,我还不清楚么,报警也没用,再说,人死不能复生,”老奶奶重新斟了一杯酒:“都是命啊。”
楚轻舟皱起眉,这时才问:“奶奶,您有见过您儿子的那个朋友吗?”
“没见过,唯一一次见到他,他戴着面具,”老奶奶想了想,忽然道:“哦,不过我对他的名字有些印象,我那天隐约听见我儿子叫他,叫什么‘惊蛰’?这名字太奇怪了,所以我记得蛮清楚的。”
‘惊蛰’。楚轻舟微微眯起眼睛,这是‘蚩’某个成员的代号,上一任山峰的队长曾差一点抓到‘惊蛰’,最后关头,被‘蚩’的领救走了。
如果老奶奶没有听错,那么‘惊蛰’很有可能就是‘蚩’的副领。
老奶奶的儿子不是在叫他的名字,而是代号。‘惊蛰’可能根本没把真名告诉他。
冷山忽然问道:“奶奶,那个传说,是真的吗?”
老奶奶:“唔,也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假的。”
冷山浅色的瞳孔在烛火中闪烁了一下,看上去像暗夜里一簇神秘的鬼火。
他冷声说:“为什么这么坏的宗教都有人信奉?那些信徒都疯了吗?”
冷山声音不重,楚轻舟却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愤怒。
原来他真的生起气来是这样的。
楚轻舟喝着杯中的桑葚酒,用余光睨了冷山一眼,冷山苍白的脸上泛着浅红,看样子气得不轻。楚轻舟自己倒是没什么强烈的情绪,顶多算唏嘘。他在山峰这些年见过太多罪恶,黑暗里待久了,面对脏东西的忍耐力毕竟比常人高出许多。
老奶奶:“孩子你还小,吃完饭的时候我记得你和我说,你才18岁吧,唉,就不要探究这么邪恶的东西啦。”
冷山:“可……”
话音未落,楚轻舟清朗的声音打断了他。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欲壑难填,为了一己之私,不择手段。别说是这种邪教,就算是正教,也会出现一些这样的人。他们将宗教里一些讳莫如深或刚正不阿的思想变得偏激低俗,将原本干净的信仰污名化。他们断章取义,就为了满足他们那点可悲的欲望。”
“就好比很多毒贩都信佛,你猜他们拜佛的时候在想什么?”楚轻舟看向冷山,等待冷山的回答。
冷山想了片刻,眼里流露出自然而然地迷茫,他有些羞愧地低下头,不去看楚轻舟,小声说:“我没上过学,没人教过我……”
楚轻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冷山这是以为他问了一个课本上的知识。他顿时失笑,但及时忍住了,嘴角牵了抹弧度,上手摸了把冷山的头,用轻松的语气说:“你就算上过学,老师也不会教你这个。”
冷山往后躲了一下,声音不那么小了:“不要碰我头。”
楚轻舟不碰了,眼神里带着几分玩味,看着冷山不说话了。
……
冷山等了一会儿,看了老奶奶一眼,老奶奶显然不准备搭腔,楚轻舟在给自己倒酒。
冷山看了楚轻舟一眼,抿了抿唇,说:“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答案是什么呀?”
楚轻舟:“我也不知道。”他嘲弄般笑了一下:“没有答案就是答案。因为欲望是无止境的,他们这次想的,下次就不会想了。你不会知道他们脑子里有多少肮脏的念头。”
“至于你刚才的问题,是这样的,其实有些人不是生来十恶不赦,每个时代都有那样的角落。”
“那些落后,愚昧,无知,欲望,都是罪孽的化身之一,在人类文明没有得到进一步的展之前,许多人是随波逐流的,他们很容易被洗脑,被带着走上歧路,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罪行。”
“他们被正义杀死的那天,会认为他们在审判正义。”楚轻舟看着冷山,将这个回答一字一句地讲给冷山听。
他没有像老奶奶那样,对这个残忍的答案避之不提,他将真相鲜血淋漓地剖开给冷山看。
冷山是少年,但楚轻舟总觉得,冷山应该知道这些,如果是别人这么问,他还真不一定说这么多,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潜意识里认为冷山不会被这些东西笼罩。或者说,自从他那天在月色下看见冷山杀人,就不自觉将冷山划进了潜在危险人物那一栏。
但他又一边在冷山身上看见了自己18岁时的样子,嫉恶,敏感。只是他比冷山多了一分曾许人间第一流的轻狂恣意,冷山的好奇与追问,更像是一种探索与不解。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希望冷山战胜那些恶,而不是成为恶。
“人啊,有时候就是容易被自己的心魔困住。”老奶奶斟了最后一杯酒,道:“人心呐,啧啧,最见不得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