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床帷掀起?半个角,何宁戴了抹额,半躺在榻上?,身侧是?个在襁褓中的小婴孩。
平日里那么咋咋唬唬的人,现在这么瞧着,竟泛出几分母性的慈爱来。
何宁早就?由郑明华嘴中,听?说了徐温云取参襄助之事,她也实在有些没想到,平日里她对徐温云处处针对,多有冒犯,谁知到了关键时刻,徐温云竟会愿意不计前嫌帮她。
所以现在乍见着徐温云,她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可心中的那股子高傲自大劲儿,终究一时半会儿改不掉,就?连道谢都略略有几分生硬。
“那日多谢三嫂了,要不是?你那根参,我估计还得且捱着呢,哪儿能这么快就?由鬼门关超生。”
这声“三嫂”,听?入耳中,倒确有几分真心实意了。
徐温云的注意力都只?在那可爱的婴孩上?,带着笑意俯下身去?逗弄,嘴上?道了声,“不妨事不妨事。”
说起?来,那郑明华也是?个讲究人。
若说百年山参,当日肯定难寻,可若细细去?找,也并非全然没有。
所以过?了十几日后,他又?不知由从哪儿,又?再寻了根百年山参来,甚至比徐温云那根,还略略大上?几分,并着许多养身之物,一齐送来了涛竹院。
只?道:三嫂不日也要生产,就?怕出个什么差池,总归还是?多备上?一根为妙。
二人围着孩子说了几句。
何宁终归憋不住那股子说人长短的劲儿,扬着眉略微得瑟道。
“昨日庞姨娘也生了,生得是?个女儿。你以前不常拿她同我比么,哼,现在怎么着,我也比她高出一头了吧?”
祁朝的官眷内妇,自打怀孕那日起?,便都能盼着能生个儿子。
旁的不说,唯有儿子,才能参加科考,建功立业。
所以何宁既这么问,徐温云也只?得一面逗孩子玩儿,一面顺着她的话敷衍几句,“高,何止高出一头,那必得高出七八九十头。”
眼见得了徐温云肯定,何宁愈发得意,她垂下眼眸,落在徐温云高高隆起?的腹部,又?追加了句。
“且还是?大房一脉的长子呢。
论?这点,你肚子里那个,怕是?拍马都赶不上?了。”
徐温云又?冲那婴孩做了个鬼脸,逗得他在襁褓中发出哼唧的笑声。
“要不还得是?六弟妹更高一头呢。”
徐温云说完这句,她轻落在塌边的指尖,就?被?何宁倏忽抓握在手中,她有那么一瞬疑惑,掀起?眸子望去?……
只?见何宁满眼真诚,眸光温热,带着期许与祝愿,郑重其事道。
“三嫂,我愿把?这份生子的好运传给你,只?盼着你肚子里这个,也是?个生龙活虎的小子。
今后他们兄弟二人,撒尿和泥,自小一起?长大。”
徐温云浑然没想到,何宁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出来,几息呆楞过?后,莞尔一笑,将另只?手掌搭了上?去?,与她互握在一起?。
竟宁四十一年。
初夏的某个午后。
趁着郑明存公干去?了,徐温云,阿燕,徐温珍三人,正躲在荟芳院的房中,偷摸着打叶子牌。
天气?已有些微热,榻上?铺了层凉席,可徐温云身后依旧垫着厚厚褥子,斜斜靠在枕上?,瞧着惬意无比。
只?是?她今日牌运有些差,已连续输了好几局,右颊几乎已经挂满了白胡子纸条。
又?是?一局。
她眯着双眼,搓动着指尖长条形的牌纸,然后又?抚了抚浑圆的肚子,念念有词道。
“乖孩子,你在娘胎肚里待了这么久,迟迟没有发动,必是?如这手牌一样,憋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惊喜大招!”
“衰了这么久!
也总该轮到我转运了吧?”
带着期许,细细搓开牌面一瞧。
竟当真否极泰来,摸了副同字同花,难得天胡的绝绝好牌!
徐温云瞪圆了眼睛,简直有些不敢相信,正要坐起?身来瞧真切……忽觉身下传来阵温热。
她下意识的第一反应,竟是?先顾着牌局,将手中的牌叶摊开来,让妹妹和阿燕都过?了过?眼。
“瞧见没?我胡了。
天胡,你们可曾见过?起?牌的天胡?赌注是?要翻十倍的。”
“……不过?我估计是?等不及看?你们贴成大花脸了。
因为那啥,我羊水好像破了。”
第四十八章
京城。
在工部当差的官员,不像其余五部,大多时间都待在值房中当差,他们上任的灵活度会更高?些,需要经常跟着各类的土木工程各处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