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燕蹙眉摇了摇头,
“理应不?会吧……六夫人瞧着可不?是那么细致的人。”
虽说如此,可徐温云心中也有些说不?准,不?过她倒也没有太过担心。
毕竟在这?个家里,若说谁最担心借种求子之事暴露,那人肯定不?是她。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徐温云总觉得最近或要有大事发?生。
首先是府中的中秋筵席取消了,且家主还命人到各院传话?,道中秋那日闭府一天,不?仅不?待客,且府中的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走动。
其次就是,郑明存近来有些迥异。
虽说他以前在徐温玉面前惯来没有什么好脸,可偶尔还能时不?时呲她几句,那样?才是正常的。
可近几日他神色格外凝重,压根就未正眼?看过她,甚至偶尔脸上竟还会显露出颓丧。
……这?些都隐约让徐温云觉得有些不?安。许是心中装着事,又或者是白天睡过了,晚上有些失眠,夜里便让阿燕扶她出来转转。
谁知?竟在月下,庭院中清池边,撞见了她那个不?好相与的金主。
且稀奇的是,郑明存着了件极少上身的黑衣,隐在夜中,若不?是那张俊朗的面庞白得乍眼?,险些就不?知?那儿竟站了个人。
他指尖攥了封书信,听见动静回头,望见是她的瞬间,眉头蹙得更紧了几分。
“……秋夜寒凉,你出来做甚?”
听他这?话?的语气?,就知?是心气?不?顺极了。
徐温云实则很有些做奴仆的觉悟,知?道若想日子过得好,头等大事就是要将金主伺候好。
郑明存心情若是如此一直不?快,她必得遭殃。
所以有时候或主动,或被动……
徐温云须得承担起温柔解语花的重任。
“……郎主可是有心事?
不?妨同妾身说说,妾身虽帮不?上什么忙,但总能为?郎主疏解疏解心情。”
郑明存的心事,便是与父亲政见相左。
他是坚定不?移的太子党,而由父亲这?两?日的行径来看,已是全?然?投靠了煜王。
他明面上是绝不?敢忤逆父亲的。
可暗地?里却?写?下手中这?封书信,上头说明了煜王已经入京,且其他一些不?利于太子的异动,正在纠结着要不?要让暗卫将其送去东宫。
这?些政事,原也是同个妇人说不?上的,可郑明存这?两?日,实在是在父子纲常与心中道义两?者之间反复动摇,心中也确实烦闷。
“太子与煜王,你更看好哪个?”
这?话?倒并?不?是什么忌讳。
街头巷尾,酒肆茶寮,早就人人谈论,争相发?表见解,郑明存忽就很好奇她是如何想的。
徐温云便猜到他是为?政事烦忧。
她虽身在内宅,隐约也能察觉到,如今两?党已在朝中争夺不?休,而荣国公府根深树大,只怕是早就受到波及,牵扯其中。
“……我选煜王。”
听到这?个与心中完全?截然?相反的答案,郑明存不?禁眼?周骤紧,冷声问?道,
“为?何?”
“妾身混迹在镖队中,入京路上歇脚纳凉时,也听了许多民间百姓的见解,其中支持煜王者众多,而提起太子则是怨声载道,所以由此可见,煜王甚得民心。”
“自古有句名言,得民心者得天下。”
郑明存闻言不?禁反驳,
“可煜王得位,实乃名不?正言不?顺。
太子,才是嫡系正统,皇帝亲传的继位人选。”
徐温云沉默半晌后,幽幽道了句,“……是啊,太子哪怕只是个平庸之辈,可凭着他出身高贵,乃皇后嫡子,又是皇上亲传,也合该继承大统的。
可为?何呢?他为?何还是如此有失民心呢?”
说到底,不?过就是六个字。
自作孽,不?可活。
郑明存听出她话?中的潜台词,身形都被震得慌了慌,不?禁抬眸向她望去。
只见清晖的月光下,她披了件厚实的浅白色薄氅,襟边的细短的轻软绒毛,随着夜风摇曳着,明眸皓齿,双瞳剪水,眸光中透出些钟灵毓秀的灵气?,显得清慧近妖。
他的眸光盯落在她面庞上几瞬,终究并?未再说些什么,淡声吩咐道,
“……更深露重,你身怀有孕,且回去吧。”
待人走后,郑明存又在池边静站了许久,而后由袖中取出个火折来,打出火光后,将其凑到那份书信的边角处。
黑暗中泛起了阵红色火花,很快又消失殆尽,半空中飘出些黑色烬尘,打着旋儿落在幽深粼粼的池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