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是不难熬,简直就是很好?熬!
奴婢求您将这日子过到?天荒地老,奴婢在您身边跟着沾光,做个日日只用张嘴,不用干活的狗腿子高等女使。”
某些?愁苦,也就在主仆二人的调笑?中消遣过去了,只是插科打诨归插科打诨,阿燕心中终究还?是替主子挂着正?事?的。
“郎主这关,夫人算是过了。
明日就该到?京城,届时不知太夫人那关,夫人能不能过得了。”
徐温云经阿燕方才油嘴了几句,又重新恢复了起初的好?心态,只道了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吧,我实在是已经很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这一路以来盖的几乎都是粗麻棉织,真真好?想念这床云锦蚕丝被……”
以往出门在外,郑明存为了维护自己爱妻如命的名声,免不得要做做样子,与她同住在一间房中。
可?徐温云既已诊出有孕在身,他便?也不必粉饰太平,只住在了隔壁厢房。
翌日。
虽说同样是赶路,可?与镖队不同的是,容国公府拢共就只有两位主子。
所以既不用集合,也不用清点镖品及人数,也没有拖拉的雇主们迟到?……无形中节约了很多时间,徐温云实在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
除了与郑明存共用早膳时,徐温云有些?束手?束脚以外,其余时候都尚算得上自在。
且不知是不是郑明存懒得应对她,只道她初有孕相,要好?生休养,派人另给她置办了架更大?更舒适的车架,让她好?生躺在上头。
就连午膳,也是专门派人送到?徐温云车架上的……这一路压根都不用跟郑明存打照面,徐温云甚慰。
原本这一路和阿燕聊聊闲天,时间还?是很好?过的,直到?眸光在帷幔翻转间,远远望见京城夯实高阔的城墙,徐温云顿然心生出几分紧张,也不敢再躺着了,只坐起身来,让阿燕帮忙整理起仪容。
天子脚下,皇城根底,果然与别处有些?不同,许是沾了几分龙气,才将将靠近,就不由让人生出些?敬畏。
虽说容国公府近五代都盘踞在京城,可?郑明存是在外放时娶的妻,这几年忙于政务,从未带她回?家省亲过,所以这是徐温云头次来京城。
这比她沿途经过的任何?一个城市都要更繁华,从离进城门口还?有两里地,就开始人声鼎沸起来。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着,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商铺,紧密挨着,甚至一眼都望不见头,端得是片富贵繁华的景象。
郑明存亦有两三?年未曾回?京,只觉周围商铺有些?变化,抬起车帷仔细观察了番,转眼就望见侧后方,微微落后他半个车身,两侧窗帷尽数撩起的车架……
他那个怀着别人孩子的妻子,正?襟危坐着,表面瞧着倒是很端方,面上神情倒是精彩极了。
微微伸长了脖子,睁圆了眼睛,不住往街道两侧瞅,有时候又迅速收回?眸光,故作风轻云淡的姿态。
……实在是有种想看热闹的迫切,却又担心显得太过没见识的憨态。
郑明存眼底带着讥诮,
“土。”
容国公府,坐落在京城寸土寸金永安街上。此处乃是京城达官贵人们的居所,所住者皆功勋豪门,几乎没有五品以下官员的官邸。
道路宽敞,青石铺面,偶尔有几家门前,还?有削尖了对外的阀桩,穿戴着盔甲的高大?侍卫带刀把?守。
徐温云以前确实没见过这样的架势,一时也有些?被唬住了,不敢再四?处乱看,让阿燕将窗帷放落下来。
她以往随郑明存在袁州时,因着外放官员的官衔大?多与父亲差不多,所以她在女眷中算得上很出挑的存在,可?京城乃卧虎藏龙之地,不禁有些?隐隐担心,今后交际应酬起来,还?能不能如以往般如鱼得水。
“夫人,到?了。”
随着帷幔外车夫的一声禀告,车架顿停,已经到?了容国公府的宅邸,听得外头传来些?喧嚣之声。
徐温云深呼吸一口,一如以往般,扯扯嘴角,显露出个仪态万千的笑?容来,起身弯腰,缓步走出帷幔……
抬眼就望见容国公府巍峨耸立的大?门外,已经乌泱泱侯了许多亲眷,各个衣着华贵,典雅华美。
她心中愈发紧张,此时听得耳旁传来句温润男声,
“夫人,当心脚下。”
原郑明存早就候在踏凳旁,欲要扶她下车,他笑?意不及眼底,眸光中甚至略略带了些?莫要给他丢人的警告。
徐温云有半息失神。
不禁想起之前月余时间,她在外游玩下车架时,搀她下车的,不是郑明存在,而是另个身着黑衣的男人。
那人的面庞在脑中一闪而过,徐温云就迅速反应过来,垂头与郑明存相视浅浅一笑?,将青葱般嫩白纤长的指尖,轻搭在郑明存掌中。
“多谢夫君。”
这夫妇二人的演技,那是一等一的高超,无论?落在谁眼中,都是副夫唱妇事?,伉俪情深的样子。
郑明存到?底是容国公府嫡子,又许久未曾回?京,除了长辈在厅堂中端坐着等,其余三?房小辈都涌到?门口来迎接。
其中绝大?多数人,徐温云也是头次见,在郑明存的引荐下,一一欠身见礼。
只郑明存的胞妹,郑芳容。
随母曾在袁州小住过一年,所以与徐温云略略熟稔些?。
郑芳容出身世家大?族,是自小在京城被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嫡女。
对徐温云这个穷乡僻壤,小门小户,在后院看人脸色长大?的庶女长嫂,实在有些?亲近不起来。
不过能说得上话,面子上略略能过得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