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煜沉着眼,阔步昂首朝医馆外走去。
屋内。
老郎中还在谆谆嘱咐着。
“……今后成了亲呐,还需点到为止,他若闹得厉害了,娘子大棒子打他便是!”
?!
这个结果,完完全全超出了徐温云的意料。
毕竟在荣国公府,她听到最多的,就是“阳*痿不*举,药石难医”八个大字。
至于老郎中口中这些话,是她此生都闻所未闻的,可以说说预期有多低,惊喜就有多大。
她有些迫不及待,将自己的腕子轻置在柔垫上,
“我理应也不是个孱弱的,烦请大夫也再给我诊诊看……”
老郎中又是依着流程,望闻问切,搭脉仔细探诊一番,面上神情却逐渐凝重。
约莫过了半柱香,他先是道了几句徐温云惯常听到的身子康健,甚好生养之类的话语。
紧而话锋一转。
“娘子近来莫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体内怎会有醉春碎魂丹的毒性?”
“这醉春碎魂丹,是秦楼楚馆的妓子们,专门挽留恩客用的媚*药。
服用者自中毒之日起的第七日,第十日,第三十日发作,药效会一次比一次更加猛烈,必得与人媾*合,发作三次后方能消解,否则必会碎魂命殆,伤及性命,罗吉街的那些娼*妓,便经常利用此药来做长久生意。”
犹如巨雷当空劈下。
徐温云知自己体内有媚*药,也确抱了几分此毒能否有其他解的妄想,却没想到真相如此残忍。
她原以为郑明存会多少顾念些旧情,不会将事情做绝了,可未曾想那媚*药竟有致命的风险?她面色霎时苍白,嘴唇颤抖,双眼圆瞪,只觉置身在冰天雪地的极寒之地,浑身僵直动弹不得。
老郎君瞧她神色不对,愈发觉得她是无意间中的毒,捏着胡子抚慰道,
“娘子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此毒虽阴险些,对身子倒也无碍,消解之后便无事了,且你身侧不是还有那郎君做解嘛,毒发之前,提前做好准备,记得要寻个四下无人之处……”
……
徐温云只觉脑子都是木的,她也听不清老郎中还说了些什么,待看完了诊,只支起身子浑浑噩噩朝外头走,浑然就是副失魂落魄,不知死生的模样……
落在陆煜眼中,倒不由生出些许诧异。
这寡妇向来胡搅蛮缠,呱噪吵闹,忽一下安静下来,倒属实让人有些不习惯。
她甚至压根都未抬眼瞧他,只无知无觉般僵着身子往前走,撞上人了也不躲,甚至前方飞驰来辆车架,她也浑然当作瞧不见。
若非陆煜及时将她拉住,说不定当真就要撞上。
。
原也是朝气蓬勃的一个人,怎看了个诊,就成了这幅死气沉沉的模样?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必是方才那老郎中,给她确诊出什么难以治愈的疑难杂症,否则何至于此?
陆煜原也不想理会,可由此女方才重金赎人的行径看,她这也算的上是个难得的良善之人,终归相识一场,若当真遇上什么难处,也不是不能帮扶一把。
于是在搀着她躲开又一波人群后,他蹙着眉头,一脸凝重道。
“你若身上当真有些病痛,就合该寻名医好好诊治,最好一气多拜访几个,免得被一家之言误诊,没病也被吓出病来。
我倒是认识几个能使枯骨生肉的名医,你若有需要,我可帮你写几封拜贴。”
这番话好似倒让寡妇回过神来了。
周围熙熙攘攘,行人来往如梭,万物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那个背过身来女子的面容,显得格外清晰,四周有风吹起,将她的身上的薄氅吹的鼓胀,她抬起乌羽般纤长的眼睫朝他望来,一双眸子无悲无喜,空洞失彩。
“身病可医,心疾无解。
陆煜,你尝过被至亲背刺,推入绝境,命悬一线的滋味么?”
男人听到了心中细微的碎裂声。
陆煜只眉眼紧骤,默然不语。
这种感觉,他又岂会不懂呢?
天家无父子,皇室无亲情。
因着屡战屡胜,荡平答剌,就被父皇疑心拥兵自重,被太子忌惮谋权篡位,那无边无际的猜疑与忌惮,就如同空中乱飞的鸡毛,抓不住,也扫不净。
他早已不记得在朝堂上躲过多少太子党的明枪暗箭,就连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也曾遇上过死士搏命偷袭……这寡妇道遭至亲背刺,推入绝境,陆煜又何偿不是如此呢?
徐温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忽然同陆煜说这些。
其实对于郑明存那等禽兽不如的行径,她早已消化的差不多了,许是又乍然听闻了那醉春销魂丹的毒性,有些被唬住了,所以一时间才会如此懵然。
掐指一算,离头次毒发,只有最有四天。
她必须要在四天之内,攻克眼前这个刚强似铁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