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是襄阳郡守一直养在老家的七姑娘,据说她的生母之前是个被郡守偷偷豢养着的外室,后来没能瞒住,事情捅漏到了已经怀孕的郡守夫人身前,那郡守夫人是个不能容人的,生生气得当日就小产落了胎,眼见家宅不宁,郡守无奈之下,只得见那已有孕相的外室撵回了老家……”
“那郡守也是狠心,这十余年都不闻不问,直待那外室过了身,现下才想着将女儿接回去,因着上一辈的恩怨,郡守夫人对此女很是不喜,更是叫人与镖头传了话,这一路莫管闲事,将其带到襄阳便可…
至于是活人还是尸身,无甚要紧。”
?!
所以这便是那老奴欺主的理由?
那老媪必是得了那郡守夫人的授意,所以才敢一路苛待此女。
若是路上折腾死了,一了百了。
就算她命大,欺辱一番,出出气也是好的。
徐温云听了这些,愈发觉得心气不顺,
“所以呢?就因得了那郡守夫人一句话,你们就要眼睁睁看她饿死在路上?”
裘栋赶忙解释,
“娘子实则误会了。我们押镖走道的,最忌讳半路上死人,既不好发送,又不吉利,巴不得将那她康健送到襄阳,又岂会袖手旁观?说起来,若非镖队的人暗暗接济,那姑娘只怕早就连下车架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那到底是旁人的家务事,那郡守大人都不管,我们这些被雇佣的外人,倒也不好插手太过,偶尔给那姑娘送些吃食,还要被那老货扬了,说里头下了毒,意欲谋害郡守女儿的性命,这么来过几遭,我们倒也不太敢管了。
我知娘子心善,但还是要在此劝上一劝,莫要去淌那趟浑水的好。”
豪门大户中,腌臢阴私之事众多,就没有几家是清白的。
徐温云此等自身难保之人,以往也很难生出什么狭义之心,可现在不一样,那些戕害就发生在眼前,她若置之不理,实有种自己也是帮凶之感,且瞧那姑娘年岁,和她的妹妹徐温珍差不了多少……
她打定了主意要将此事管到底。
只是此事确不好插手得太过明显……她暗衬了番,终于想到到个辙。
“请问裘镖师,咱们镖队中一共有多少女眷?”
裘栋虽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发问,却也还是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随镖的大多是男人,女眷不多,加上娘子二位,拢共只有十八人。”
徐温云点了点头,扭头吩咐道,
“阿燕,瞧见前头那个包子摊了么?趁着还未集合上路,快快去买十八个肉包子回来,然后将其发到每个女眷手上,就道因着我临时入队,昨夜马镖头为了给我调换房间,打扰了许多女眷休息,对此我心内不安,想要用这包子聊表歉意。
将我的那份,添给那位姑娘。”
裘栋瞬间明了,望向她的眸光一亮,
“娘子此举实在是妙!那包子每个女眷人手一个,那厉嬷嬷不好拦着,且是外头买来的,大家都吃入嘴中,她自然也不好拿下毒来说嘴……
只是为了区区顾及到那一个,所费颇多,倒苦了夫人荷包。”
徐温云轻耸了耸肩,无甚在意的样子,她微微偏头,朝裘栋眨了眨眼睛,
“花点银钱,就能救条性命,何乐而不为呢。
且我那个死鬼丈夫,未曾留下旁的,就只留下了怎么花都花不尽的钱银。
哎,其实做个多金的年轻寡妇,有时候我确也很苦恼啊……”
。
?
这番话说出来,确有几分不知愁苦不知忧的无病呻吟之感,可落在她这张千娇百媚的面容上,生生多了几分俏皮与娇憨,裘栋深望她一眼,久久都未曾缓过神来。
那包子发放下去,众女眷自然都念徐温云的好,个个都微笑点头示意,她亦一一颔首回礼,
那个唤作姜盼儿的郡守女儿倒也不傻,望着手中热腾腾的包子,何尝不知这是迂回救命的好意?她倒有些烈性在身上,挣扎着躲过那老媪的阻拦,将包子囫囵个都吃进了嘴里,朝徐温云投来感激不尽的眸光。
眼瞧时间差不多,暗哨声起,镖队开始集合前进。
那陆煜又神不知鬼不觉的,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跨马在前方开道,徐温云有心想要上前搭话,可镖队已经缓缓前行,显然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路上一共就三十来天,每一天都珍贵无比。
若能越早与他勾缠上,那借种成功的几率无疑越高,应该如何与他再接近接近呢……
车架行了一路,徐温云就想了一路。
直到天色渐暗,即将抵达潭州时,随着哐啷一声响,车架猛然颠簸一下,主仆二人身子斜斜歪倒,车架顿停了下来。
阿燕立马护住她,朝外头喝问一句,
“怎么驱车的?不知夫人还在上头么?”
厚重的车帷外头,传来车夫为难的声音,
“夫人莫怪,这车轱辘忽一下断了。
约莫需要修修,现下一时走不了了。”
因着这一变故,长长有序的镖队生生从中间截断,留出了小块空隙。马镖头很快察觉到了异样,驱马上前来查看缘由,只见右侧的车轮许是负荷不了这连日的奔波,有三根横梁齐齐断裂,连带圆形的车轮都被压得变形。
镖队长途跋涉的,在路上难免会遇上这样的情况,所以队内备有专门维修车架的师傅。
马镖头与那几个师傅商讨一番,然后行至徐温云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