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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扬威镖局纪律严明,若无特殊情况,押镖队伍都必须在清晨卯时四刻出发。
作为总扛把子,马镖头需在此之前纠集镖队,清点人数及镖品,待所有事物检验完毕后,再由大掌柜的去寻客栈管事办理退房事宜,而后才能出发。
马镖头照例早早就起了,又想起那小寡妇天光微亮时特意前来的嘱托,念着待会儿应是没功夫顾及其他,于是洗了把脸,站在了那位客卿的房门外。
抬手扣了三下,紧闭着的大门由内而开。
眼前的后生早已穿戴整齐,好似随时随地就能整装待发,且经过连日的奔波,他脸上丝毫不见任何疲色,瞧着依旧英姿勃发,神采奕奕。
果然还是年轻,身体恢复得快啊!
“马镖头此时来访,所为何事?”
同路了七八天,二人早就已熟稔,马镖头顾不得寒暄其他,只开门见山,将手中物件递送上前。
“元白,这是那位小寡妇,特托我转送给你的东西。
她道昨日茶寮你为她解围,实该好好感谢,原想直接以金银酬谢,又觉得有些落俗,后见你脚上鞋履缝合处有些脱线,行走间多有不便,于是估摸着你的鞋码,掌灯点烛,漏夜赶制了双出来。”
那是双再寻常不过黑色皂靴。
或是因着赶工的原因,上头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只靴筒处绣了团简单的祥云花样,纳着厚厚的千层底,靴筒内亦加了薄棉,正正适合秋时穿,甚至都不用上脚,光看着便知穿着舒适极了。
“小寡妇面皮薄,昨夜被你撵出了门,不好意思自己来送,便央告到我身前来,你是没瞧见,小娘子估摸是熬了整夜,眼底青黑一片,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真真是怪可怜见儿的,到底是人家一片报恩之心,你便收下吧。”
眼见他无动于衷,马镖头唬着脸,将那皂靴不管不顾直直塞入了他怀中。
“杵着不接做甚?你那鞋底磨损得都快掉跟了,不穿这双,莫非想打赤脚不成?我甚至替你里外都检查过,安心穿便是!”
。
马镖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处,只剩下李秉稹抱着那双皂靴静立当场。
他身在行伍,在外头行军打仗多年,并不是个在意吃穿住行的,军粮补给不到位时,野菜树皮也啃过,可吃上尚能将就,落在穿上,就实属有些束手无策。
毕竟不能时时带个会针线擅缝补的女人在身侧,衣裤鞋帽若是破了,能换就直接换,换不了就糊弄着穿。
那小寡妇确是细心。
这皂靴送的也正是时候。
可他清冽的眸光垂下,落在那团祥云花样上,剑眉不由还是微微蹙起,扭身将那双黑色皂靴置在桌上,对旁垂首静立的侍者冷声吩咐,
“处置掉。”
话音刚落,就在他转身准备取行囊下楼,与镖队汇合的瞬间……
许是走得太急,只听得撕拉一声,右脚略微开裂的鞋底,竟摧枯拉朽般整个崩裂开来,青石板的地面上,那只彻底掉落的千层底,安然躺列宣誓着它的罢工。
此时城中商铺必然还未开门。
身侧再无多余更换的鞋靴。
若再耽搁下去,很有可能耽误出队时间。
……
这些念头在电光火石霎那间,一一闪过李秉稹的脑中。
他迅速做下决断,终是出声,喊停了前脚就要踏出门外的侍者。
“慢着。
暂且留下,应付过今日再说。”
总不能真打赤脚的。
李秉稹撩袍坐在圆凳上,伸手接过侍者递送上来的皂靴,当然了,对此等赶制出来的鞋履,他内心并不抱什么希望,想着难免挤脚,掉跟……
可意外的是,脚掌竟极其顺畅蹬了进去,合适得就像比着脚掌丈量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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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
主仆二人身形鬼祟,隐在廊角的立柱后,引颈观望许久后,终于望见目标人物踏出房门。
徐温云定睛往那人脚上一瞧,眸光锃亮,整个人都重新焕发了生机和光彩,
“阿燕,你可瞧见了么?
他穿上了!他竟当真穿上了那双靴!”
“瞧见了瞧见了。
夫人果然料事如神,但凡是个男人,哪里抵挡得住那等体贴入微的攻势?长此以往,大计必然可成!”
这确足以让人欢欣振奋!
不管他是因何缘由套上的那双靴,都足以见得他并非是块密不透风的铁板。
但凡只要有丝毫缝隙,她就有信心能刀劈斧凿,撬开道足以使他松动的霹雳裂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