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温云眼见他负手出了房门,与贴身侍从耳语了几句,然后再也未看她一眼,先行往前厅走去,她立马快步跟了上去。
未能遂他心愿,郑明存必然心存不满,只怕回京这一路,决计不会好过了。
此刻,出行在即。
徐家众人都来门口为他们送行,他们丝毫察觉不出站在面前的是对怨偶,从二人笑容弧度都几乎一致的脸上看来,这俨然就是对恩爱夫妻。
应对完那些无甚紧要之人,徐温云总想着与弟妹再交代两句,可见徐绍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不禁关切问道,
“昨儿还好好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哪儿伤着了?”
徐绍挠挠头,
“也不知大早上哪家熊孩子在玩儿弹珠,手劲儿还奇大,我过院子时,有颗打在左臀上,当下连到大腿那块都青红了,不过阿姐莫要挂心,已经擦过药酒,歇几日也就好了……”
徐温珍也在一旁道,
“幸在运气好,那弹珠没打在右手腕上,否则接下来两个月,都莫要想提笔写字了……”
!
电光火石霎那间,徐温云好似心有所感,望向正与男眷长辈们寒暄的郑明存,他感受到眸光,亦抬眼望来,扯扯嘴角,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当真是他安排的!是他命手下用弹珠打伤的绍儿!
徐温云面色微变,心中生出些恶寒,浑身都忍不住轻颤。
所以郑明存这是在用实际行动证明,只要她拒绝按照他的心意行事,他便能轻易要了弟妹性命!
一颗心七零八散,落不到实处。
她惶惶然惊惧着,也没有心思再去应对亲眷,只听得着郑明存解释她昨夜没有睡好,然后恍惚间被阿燕搀上了车架……再回过神时,人已被驼着驶出了衡州城门。
国公府的车架甚为宽大,夫妻二人各坐一边,中间留有巨大的空隙。
……车内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夫妇两个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徐温云知道,他在等,等她先低头。
“郎主昨夜提及之事,原是我顾虑太多,现下细想,确是良策。
以后我但凭郎主吩咐,绝无二话。”
她神色木然,无悲无喜,好似个任人摆弄的提线木偶。
可郑明存瞧着却极为满意,心不甘情不愿又能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乖乖就范?挣扎了一通,除了让徐绍意外受伤,到头来又改变了什么?
对于借种留子,郑明存自有他心中的盘算。
最直接有效的办法,无外乎是直接挑个男人,送到徐温云榻上,直至她怀孕为止。可若当真如此强行安排,只怕惹得她愈发反感,若不忿之下一气撞墙吞金了,岂非得不偿失?
且人非草木,夫妻三年,无论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还是终究对她还略有几分在意,他这个做丈夫的,也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她与旁人颠鸾倒凤。
郑明存思来想去,终于琢磨出个稳妥法子。
“现已出了衡州城,待会儿行至偏僻处,夫人便换去另副车架,至此与我分道而行。
此去京城数千里,路上至少需要月余时间,你便在此期间,寻个男人悄默声把事情办了,毕竟萍水相逢的,也好做露水夫妻,届时到了京城,随意寻个借口便能将人甩脱。”
到底是见不得人的腌臢事,绝不能顶着荣国公府嫡长媳的名头行事。
他取出了早就准备已久的籍契与路引,
“有这几样东西,足够你遮掩身份。”
这人竟考虑得这般周全。
……这不禁引得徐温云揣测,他或早就打定了借种生子的主意,说不定是三月前,半年前,甚至,早在她嫁入荣国公府的第一天起,就已在筹谋。
袖下的手掌紧握成拳,指尖深陷进肉中,
“郎主让我独自个儿入京…
就不怕我在路上,随意寻个贩夫走卒,推车搬扛,糊弄着生孩子么?”
“那夫人可得考虑好……
其实你无论怀个什么种回来,我都只不过是他名义上的父亲,而夫人却实实在在,是那孩子的生身母亲,若当真为了个低贱粗鄙的男人,受十月怀胎的生产之苦,夫人莫非就不觉得恶心么?”
若说恶心。
徐温云现在就觉得恶心透了。
她以前只觉得这桩婚姻是各取所需,现在却觉得,是羊入虎口。
她垂下眼眸,言语中透着几分冷冽,
“郎主说得有理,我确也不是什么男人都看得上眼。
路上我尽力一试,可若实在碰不上合适的……我也没有办法。”
这话就是留了气口。
进可攻,退可守。
郑明存担心的就是这点,就怕她虚晃一枪,这一路只顾着游山玩水,回京之后肚子也没个动静,好在他早有准备,由袖中的锦盒中,取出颗药丸来,然后阒然倾身上前,掰开徐温云的嘴将其塞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