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甚这歇息厅无人?”钱满粮不解地问从后面追赶上来的邹管事。
“禀钱管家,他们年老体弱,甚少出来活动,都在房内躺着静养。”邹管事气喘吁吁地回道。
“哦……那就去他们的房里看看吧。”钱满粮出了歇息厅,转往左边的楼舍走。
“钱管家,这边请。”邹管事上前阻拦,要将钱管家引往右边。
“他们的宿房不是在左楼么?”钱满粮虽许久未来,但对茅舍的布局,还是非常熟悉的。
“禀钱管家,原本是在左楼,只因楼顶漏雨,需要修葺,所以将他们搬到右楼暂住。”邹理管事解释道。
“如我没记错的话,右楼是库房,如何能居?”钱满粮随着邹管事,转去右楼。
“是的,钱管家,您记性好,右楼确实是库房。没办法,左楼要修楼顶,只能暂时用了右边库房。”邹管事认真地回答钱管家的提问。
钱满粮随了邹管事到的右楼库房,库房门紧闭着,邹管事拍着门叫道:“小元,开门。”
库房内传来脚步声和回应声,片刻,那个叫小元的小厮,将库房门从里往外推开。
映入钱满粮眼帘的,是半亩地不到的库房里,起了通铺,不分男女,全笔直地躺在铺榻上,一动不动,让人有种进了停尸房的错觉。钱满粮顿觉极不舒服,蹙眉问道:“如此通铺,男女混杂,怎会方便?”
“钱管家,着实没办法。这只是暂时的,等左楼修好,就安排他们住回去。”邹管事赔着笑脸道。
“茅舍修葺的事,我怎没接到报请书?”但凡周家山庄下的产业,有要花银子的事,都要提前上书报了山庄。先经钱管家初审,如用银合理且数额不大的,钱管家就自行批复了。如是用银数额大的,那就要再交由周老爷定夺。
“禀钱管家,奴婢正准备今明两日上书山庄报请呢,这不?您就来了。”邹管事回道。
钱满粮心细,从通铺上铺的干稻草的颜色和地面踩踏的深渍来看,这通铺,绝非只是近期才铺上的。
既然邹管事有意隐瞒实情,钱满粮也不拆穿,便道:“邹管事,你带了小厮先下去,我与他们说说话。”
钱管家话,邹管事自然要遵从,恭敬地屈膝退下,小厮朝邹管事微点了点头,跟在邹管事身后,一起出了库房。
见邹管事与小厮退去,钱满粮对笔直躺在通铺上的老奴们拱手行礼道:“各位老人家,满粮给你们请安了。”
钱满粮请过安后,库房内却一片寂静,没有一个回应的。
望着如停尸房般的库房通铺,钱满粮后背只觉冒凉气。走近通铺,轻喊躺在第一个位置上的老奴:“张伯,满粮看您来了。”
却见那张伯,面无表情,两眼空洞地望着上方,对钱满粮的声音毫无反应。
钱满粮又转去另一个通铺,对躺在通铺上的人叫道:“李伯、王婶,满粮看您来了……”
李伯同张伯一样,面无表情,两眼空洞,对钱满粮的叫唤没有任何反应。
那王婶,却双眼紧闭,微张开嘴,像个断了气的人般。钱满粮伸手去探王婶的颈脉,王婶确实是活的。
钱满粮又继续喊别的老奴,反应都与前三个老奴一样。钱满粮顿觉蹊跷,出了库房,唤来邹管事,问道:“邹管事,库房内的人,为何都不出声?”
“回禀钱管家,您是不知道,他们一个个年事已高,脑子都糊涂了。经常是睡就一齐都睡了,醒了也不说话,就躺在那,一动不动。虽睁着眼,却不知道他们看什么。”邹管事诉苦般地道:“钱管家,您是不知道,为了能让他们多出院子晒晒太阳,我与下人们,都是将他们一个一个背出来的,唉!”
“年老脑子糊涂,也会传染么?百来个人,为甚没个正常的?”钱满粮满腹狐疑。
“钱管家,这里的人,不是老就是病,关键老的也慢慢就得了老病,要是正常的人,怎会送来茅舍?”邹管事似说的在理。
钱满粮今日来,目的是从茅舍内的老奴嘴里打探线索,现在这些老奴,却全部成了痴呆,根本连话都不说了,更别说打探线索。
“全部都不说话了吗?”钱满粮心下急,却并未表露,只是淡淡地问道。
“当然会说话,只是要看他们何时心情好了,您问他便会回应您。”
“何时心情好?这么说,这百来人,基本都犯同样的毛病了?”
“差不多吧,本身每日都在一起,会互相影响,也会相互学样。老人嘛,也叫老小孩,哈哈……”邹理事打着哈哈。
钱满粮回望了一眼如停尸房般的库房通铺,缓缓道:“既然如此,邹管事更要费心费神了,着实辛苦你了。”
“哎呀,这是奴婢的份内事,谈不上辛苦,都是应该的。来,钱管家,厅上喝茶……”邹管事要引钱满粮回厅上。
钱满粮知逗留下去也无收获,便借有事要回山庄。临出茅舍,钱满粮吩咐邹管事:“邹管事,左楼修葺之事,尽快报上山庄,也好将楼修了,让老人们尽早住进去。”
“自然的,明日我就派小厮将报请书送去山庄。钱管家,您慢走……”邹管事屈膝行礼相送。
钱满粮从小厮手里接过马缰,上马加鞭,马跑出五丈余开外时,钱满粮回头去望茅舍大门,却见那邹管事,慌慌张张地招呼了小厮,往大门内急步而去,大门也迅合上。
茅舍内种种出常规的现象,使得钱满粮更觉怀疑,却不知是哪里出了错,但有一点能肯定,邹管事绝对是一手操盘之人。
回到山庄,钱满粮去泰元馆复命,周老爷见钱满粮这么快回来,悠悠问道:“是毫无收获吗?”
“禀老爷,茅舍里的老人们,全体失智……”钱满粮如实禀报。
“全体失智?怎么理解?”周老爷不解。
钱满粮将在茅舍看到的,一五一十回禀给周老爷知晓。末了,钱满粮狐疑地道:“满粮着实不解,九十八位老人,怎会连一个正常的都没有?”
“哦……这着实有意思了。”周老爷放下手里的账本,眼带深意地望向钱满粮。
“是,老爷……”钱满粮会意,拱手退出泰元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