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理还一串一串的。
马车出了开在宫墙上的侧门,和外面等着的侍卫们会和,这些侍卫们都很眼生,一副家丁打扮,都带着佩刀骑马簇拥着马车缓缓而行。
海棠转头问康熙:“他们带刀骑马,会不会太显眼了?”
康熙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
在内城这些人一副精锐模样,出了内城,各个耸肩塌背歪戴帽子斜穿衣,怎么看怎么像一群无赖。
遇到人多的地方,前头的侍卫开始骂,呵斥着路人不长眼,遇到有官员的轿子路过,又个个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缩在一边,连带着马车都在避让。这群人这种欺软怕硬的狗腿子无赖子模样让海棠看的叹为观止。
海棠在为这群人演技叹息的时候还对外城的熙熙攘攘惊叹:“好多人啊!”
街上都在摆摊卖东西,各种叫卖声传来,这种人间烟火气让海棠的一双眼睛不够看。
太子在马车里听到外面的叫卖声也很想看,但是他看看端坐的汗阿玛,想想自己的身份,最终对着海棠的小腿踢了一下。
海棠立即回头看他,他对着海棠挑眉,海棠瞬间明白,赶紧说:“二哥,你来看那是什么?”
太子赶紧扑过去:“让哥哥看看,哪里……咦……哥哥也不认识。”
一路过去,有卖耗子药的,把死耗子摆了一排展示。有卖高粱杆扎的蒸屉和筐子,摊主一边编筐一边吆喝。有卖吃食的,炉子里的火烧的通红,掀开锅盖立即有一团水汽蒸腾如云烟……
不过摆摊的逛街的清一水是大老爷们,两边街上有的人家开着大门,这是临街做生意的。有的是紧闭着大门,还有那种穿的厚实的女人倚着门框嗑瓜子,把瓜子皮仍在路人身上,有人被扔了一身瓜子皮反而赶紧跑开。
海棠转头问:“阿玛,那女人乱扔瓜子皮在路人身上,怎么没人骂她?”
康熙伸头看了一眼,原来是个半开门,这也叫半掩门,做皮肉生意的。哪里是乱扔瓜子皮,那是揽客。
他不好跟女儿解释什么是半开门,就说:“这种肯定是泼妇,和她计较能被骂追着骂一条街,以后看到这种人走远点。”
说完警告海棠:“以后行走坐卧规规矩矩的,不许倚靠在门上知道不知道?”
海棠嗯了一句:“嬷嬷说过了。”
皇子皇女身边好几个嬷嬷呢,教养嬷嬷很严格,康熙松口气,觉得有些话不该自己说,嬷嬷们应该会说的吧?
这时候太子看到一个男人推着一辆独轮车,上面坐着两个女人,穿的很精致,头发用头油抿的没一丝碎发,显得乌黑油亮,裙子盖住了腿,却露出尖尖的小脚,就问康熙:“汗阿玛,她们怎么不准备一辆马车?驴车也行啊,坐那种大车也可以啊,看样子不是置办不起的人家。”毕竟穿的挺精致的,有那闲钱用头油,还裹着小脚,应该是不缺人伺候,怎么还挤在一辆独轮车上。
康熙都不用看,刚才那是半开门,这是窑子的窑姐儿。
能在街上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人,要么是做皮肉生意的,要么是三姑六婆。
康熙刚想开口讲,就听到外面侍卫说:“老爷,到了。”
这是一处茶楼,康熙扶着侍卫的手下来,把海棠从车上抱下来,太子自己跳下车。
海棠看看这地方,上面写着:“顺泰楼”。
门脸收拾的很清雅,门口站着几个精明能干穿着干净的人,其中一人看到有车停下来,立即笑着迎上来,笑着问:“您家是乔老爷请来的贵客吗?”
侍卫把请柬拿出来递给对方,嘴里调侃:“你小子是新来的?比不得上个迎客的有眼力见啊,说话也不好听。”
这人看了一眼请柬,立即双手捧着给了侍卫,就说:“您说的是,看来您是小店的熟客,不瞒你说,以前迎客的是小的的岳父,他上个月走了背运了。”
这侍卫问:“这话怎么说的?有人吃白食了。”
这些餐饮业的规矩,在门口迎宾的必要有眼力见,把那些有身价的迎进来,那些没消费能力的人挡住。
一旦进去,茶楼饭馆都是尽心招待,要是吃完一抹嘴说记账,那也好办,就怕有人说没钱,自己就是个穷光蛋,也不打算给钱,这时候店里的大伙计还要毕恭毕敬的把人送走,至于这一餐的花费就记在门口迎宾人的头上,谁让他那双眼睛没看出来放进去一个吃白食的。
为什么不打一顿再扔出去?谁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啊,打一顿容易,要是贵人的亲属可怎么办?对方要是个泼皮无赖更麻烦,有办法折腾这些茶楼饭馆,今日扔个死老鼠明天门口倒大粪,能恶心死人。
门口迎宾的一大作用是挡人,把那些穿衣破旧的挡了,把那些泼皮无赖挡了。所以能胜任门迎的人都是那些上了年纪为人活泛的人,说话好听,眼睛毒辣。
这个新来的迎宾叹口气说:“上次来了个爷们,吃了后站起来就走,那一桌子……我们家实在是赔不起,小人岳父就去追着讨要饭钱,被打了一顿,现在还在床上呢,好在东家仁义,也没让小的岳父赔钱,还让小的顶上,要不然就要喝西北风了。得了,小的大过年的说这些不讨喜,请请请。”
康熙抱着胖闺女听了一耳朵,不用问,干这种没出息事儿的必定是八旗的爷们。
八旗有铁杆庄稼,但是也有大量的旗丁日子困苦,平了三藩之后,八旗的锐气眼看着要消亡,康熙实在是着急。
他开辟木兰围场就是要练兵,可是下面这些不争气的还是不争气!
他抱着海棠带着太子进了茶楼,这茶楼装饰低调奢华,看的出来是做大生意的,像是这样的茶楼,京城也没很多。
大掌柜二掌柜亲自迎接,侍卫拿出请柬说:“广东会馆的乔老爷请了我们家老爷来喝茶。”
大掌柜赶紧对着康熙拱手:“原来是金爷,今儿乔老爷包场,就等着各位老爷来了,都在楼上呢,您请您请。”又安排小二带着他们上楼,这的小二颇懂进退,看的出来够热情却不谄媚。
海棠搂着康熙的脖子问:“阿,爹,咱们来干嘛?”
康熙说:“朝廷重开海禁,广州刚刚立了十三行,前明年间都知道海上生意賺钱,这不,朝廷重开海禁有人想筹集资金出海发财,咱们家做瓷器生意,和官窑的人熟悉,有人送了你爹一张请柬,想要拉咱们家入伙。”
海棠眨巴眨巴眼睛,没先到今日还有这场面啊!
说话的时候到了楼上,康熙把海棠放下,和楼上一群不认识的人拱手,乔老爷排开人群过来,操着一口听不懂的官话跟康熙打招呼:“系金老弟?”
太子和海棠都没听懂,康熙见的各地官员多了,离谱的官话听的也多,还能和对方拽几句西南沿海方言。
随后介绍两个孩子,太子是嫡出的儿子,海棠就是庶出的小儿子。
这么介绍也没毛病,一番寒暄后,康熙带着两个孩子被安排在一张桌子边。
这张桌子四边都坐满了人,有做茶叶生意的,有做丝绸生意的,有做漆器生意的,新来的金爷做瓷器生意。
做丝绸生意的盯着他们父子三个的衣服看:“金爷门路广啊,这衣服料子没点门路弄不来啊!”
康熙笑着说:“我家老太太和江南曹家的太夫人认识。”